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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寄邱员外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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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难渡

  自那天茶馆一见,我之后与李振华又有几次碰面,各种地点各种情形,他跟着一帮我们都认识的朋友,众目睽睽之下,他先打招呼,我不搭理他说不过去,就也应了一声。

  李振华总笑笑,跟着他那帮朋友走了。自他和王艺弘分手,我便不让王艺弘到我学校里来找我,认识李振华的哪个不认识王艺弘,我怕她听见别人议论她。不过王艺弘也不常和我出来了,之前和李振华有个什么小吵小闹的就跑出来给我哭诉,这次真分了手,她什么也没说。

  后来我们联系也少了,她说是因为考试,我说那你安心复习。

  她在电话那头说好,又提起点精神来讲她近日上课时的一桩搞怪趣事,她话起了个头,她的母亲遥遥叫他:“王艺弘!”

  王艺弘匆匆地对我说了句:“我妈叫我呢,我一会儿打电话给你。”她将手机抛在一边,却忘了按挂断键。我也就听见她跟她妈妈讲的话。他妈妈先问她一张银行卡,好像在理什么帐,接着王艺弘说到“爸爸”,我想起来李振华说的王艺弘家里会出的事,就是这几天吧,怪不得王艺弘情绪一直不好。

  我不想再听,也怕王艺弘回头发现她忘记挂断电话,先把电话掐了。

  放下电话后我在沙发上发呆,老岳走过来问我,车库门有没有锁好,他说今晚有雨,车库里会积水。

  我久久回神,呆愣愣望着他。老岳见我没有回应,极富耐心地复述。

  我看着老岳,他的神情从来这样平和,我没有见过他大悲大喜的情绪,只见过他面上不动声色的愠怒,这才让他有些像一个凡人。除此外,老岳像神,更准确说是一尊玉雕的仙人像。不以物喜,一副悲天悯人的样貌,却看不起俗尘琐事,不愿渡众生,只愿看众生苦。

  老岳永远能站在任何事的局外,没人能拉他下水,没人能撼动他的心肠一丝一分。

  就应该这样活着吧,我真羡慕老岳,也崇拜他,人就应该像他这样活着,永远不受外事牵挂,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永远不受伤害。

  岳嵩文又问了我一遍,见我还没有回应,他用食指指节叩了一下我的额头:“在想什么?”

  “王艺弘——”我不自觉地就说了出来,再看着老岳的脸,我上去环住老岳的脖子,问他:“你知道王艺弘家的事?”

  老岳任我缠在他的身上,他顺势坐了下来,贴着我坐下了。“这和你没关系。”

  “我就想问问。”

  “你想帮她?”老岳看什么都清清楚楚,我却还嘴硬着说:“就问问而已……我跟王艺弘挺好的,她出了事我也担心。”

  岳嵩文将我从她身上推开,去拿书架上的书,指头划过书脊,他抽了一本称心意的,我压着他的手:“老岳,你怎么把李振华他堂哥捞出来的。”

  岳嵩文说:“小程,这事你管不到的。”

  “你不能帮个忙?”我说:“王艺弘家不比李振华一个人能拿得出手?。”

  “她家里的事也比李振华的大。”岳嵩文说:“我没你想的那么有本事。”

  “老岳,我觉得你可厉害了。”我贴着岳嵩文的耳朵,实际上这句话我说的真心真意。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岳嵩文尚未打卡书页,所以还有闲心与我说话,但也就着一句了:“上次李振华的事你还没长教训?你自己认为你跟他们关系好,他们未必真和你亲近。”

  这话说得我脸面无光,真是让他说得我一文不值了。我也生气了,他就坐我距离一尺多的地方,我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岳嵩文把那本书打开,即刻看了进去,不准备再理会我。

  之后我自己一个人冷静下来,察觉自己言语欠妥,老岳说我跟王艺弘关系不近,其实我跟他关系也不近,我怎么能致使他给我做事?他面色也不好,可能也觉得受冒犯了?我又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也不欠我的,是我自己想当然。

  事后我找了个时机给他道歉,老岳倒笑微微的说:“小程,忘了这事吧。我早不记得了。”

  周五中午,老岳去开会,我去食堂吃午饭,遇到了李振华。

  李振华坐在一堆男男女女里,朝我招手:“霜霜,来坐这里!”

  我看了他身边的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李振华把饭卡扔给了坐在最边缘的人,自然地吩咐说:“帮忙买瓶酸奶吧,二楼那家。”

  那人将饭卡还给了李振华,拿起了桌子上自己的饭卡,冲李振华一笑,转身跑上了二楼。

  李振华不以为意地转过头来,对我道:“霜霜,怎么今天在学校吃饭?”

  我说:“想吃就吃了。”

  李振华被我这么一怼,也没怎么觉得丢了面子,反而淡淡笑着。他身边的女孩子却唯恐他不高兴,转移了话题,对我道:“哇,程霜,你可以啊,又买包。”

  “好看吧?”我随意嬉笑着敷衍一下,埋头吃饭。

  “你男朋友送的啊?”女孩道。

  我看她一眼,也没回答。非要是别人送的吗?这包我自己买得起。

  那女孩用手肘顶了顶李振华的胸膛,“哎,你瞧瞧人家吧。”她晃着李振华的手臂,李振华抖抖颤颤往嘴里喂了口饭,搂住这女孩:“行了,你都说几天了。一会下课咱就去广茂,你看上什么买什么,行不行?”

  女孩笑嘻嘻地亲了他一口,“也不多花你的,就上次看的那个包就行。”李振华自自然然的回应她,我这才明白他们俩的关系,惊讶着问:“你们俩怎么成的?”这个女孩我在很多个趴上见过,也在一起玩过几次,可没听说她和李振华有什么暧昧。

  李振华和女孩互相指着对方:“还能怎么,他追我的。”

  “胡说,不是你追我的?”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谁在篮球场上给我送水来着。”

  “哎李振华你脸皮挺厚啊。”

  他们俩打着嘴仗,身边的几个人也都附和着笑着,看他们这对新晋的欢喜冤家,我看了一会,生出几分厌烦。虽然我曾经像他们这样,也在分手之后立刻找了新的人来填补,马不停蹄地寻欢作乐。但现在突然觉得这样好可怜。

  李振华和他的新女友玩笑着,不忘侧眼过来观察我,“霜霜,你下午也有课?”

  我说:“没课。”

  这时,那个跑腿的人回来了,把酸奶递给了我,李振华接了,为我拧了瓶盖,撕下了密封的锡纸,纸上残留了凝固的酸奶块,他顺手含进嘴里,才抬头对我笑。

  众目睽睽,是他的把戏。他的女朋友夹了一口菜,装作没有看到。其他人,都是认识的,也都知道我和李振华之间那点不清不楚,此时也都阴阳怪气哼哼两声,也不说什么。

  李振华将酸奶递到我面前,我没有接,他把酸奶瓶放下,仍是笑。

  我吃完了,端了盘子走人,李振华在后边背上了一根书包肩带,站起来叫我:“霜霜,等等我,我给你说点事。”

  我停住脚步回望他,李振华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匆匆在女朋友头上亲了一口,大步跟上了我,“跟我来。”

  我抱臂跟着他。

  走到无人的地方,李振华回头调笑我:“怎么,现在不和我划清界限了?”

  我说:“那天看你在岳嵩文面前乖得像个孙子,我不怕你了。”

  “你从前还怕过我?”李振华一点也没有生气,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感觉到他越来越像他的舅舅金培元了。

  “我怕你蛮不讲理,怕你耍疯卖贱,怕死了你。”

  李振华哈哈大笑,笑完了对我说:“霜霜,你真可爱。”他伸了手来捏我的脸。

  “少废话,有事说事。”我避开他的手,皱了眉。

  李振华道:“有事,当然有事。”他说着话,眼神却望到远处,“哎,那是你的车?”

  他指得就是金培元送我的那辆。金培元挑选得极其贴心,这辆车不贵,也绝不便宜。岳嵩文把车库让给了我,任他的宝来受风吹雨打,适逢雨季洗车不易,他的宝来更显破旧,老岳不甚在乎。他今天上班还开过来了,就停在教学楼前的花坛旁……

  ——我是又想到了老岳,无论什么事,我都能想到他。——李振华在我前面一步,回头来,那含着笑的高傲神情,让他更显得讨厌。他说:“霜霜,你告诉岳嵩文,我舅舅把人送到地方了,他什么时候去都行,人等着他。”

  我问什么人,李振华道:“你去问问岳嵩文,如果他能告诉你,我也能。”

  “行了,我知道了。”说着我转身走,李振华拉着我的胳膊,笑得可亲:“霜霜,别急着走啊。明天晚上有空没,我请你看演唱会啊。”

  我说不用,李振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折迭了的门票递给我,是贵宾席,门票的正面印了很多明星,底下用白色字体写着他们的名字,第叁个就是于露茵,李振华说的,在北.京见到和岳嵩文挽在一起的女人。

  李振华用一种蛊惑的语气,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头就点在于露茵的头像上,“霜霜,去吧。”

  我看他不是要请我看演唱会,是存心给我心里添堵,我一把甩了他的手,走掉了。

  回家时老岳坐在客厅里看书,他刚刚开完了学校的会议,玄关处挂着一件他较为正式的西装外套。老岳穿西装很好看的。我走近了,老岳垂着眼看着书页,说了句:“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向屋里走,换了衣服出来,老岳将书倒扣在茶几上,起身问我吃饭了吗,我说吃了,他点着头走向厨房,他还没有吃,要开始做饭了。

  抽油烟机的声响,我打开了电视,预备着要看我中午的保留节目非诚勿扰,然而换着电视台,看到了一个女孩的影子一闪而过,我犹豫了下,将频道换回来,于露茵穿着抹胸的雾霭蓝纱裙,在舞台上唱歌。

  我调小了音量,她的歌声模模糊糊,表情也迷离。舞台妆偏浓,在她年轻的脸上显出一种生机勃勃的妩媚,有人说明星和素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在私下里,明星会有素人没有的气质,言行举止都比素人漂亮,要么人家去当明星呢。

  在李振华的口述里,我想象着老岳,他穿他那一身骚而不露的衣裳,挽着漂漂亮亮年纪轻轻的小明星,从人群里过去。

  老岳从没和我在公共场所亲昵过,拉个手都不行,我永远在他侧后方的位置,像个跟班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老岳站在了我的身后,他还系着下厨的围裙,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和顺。他不知和我一起看了于露茵多久,我只听他说:“你和李振华又见面了?”

  我忙转过头,“就今天中午,说了几句话。他有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话?”老岳自然的问。

  “他让我告诉你,人到了,你什么时候去找他都可以,他会等着。”

  岳嵩文点了头,“好,我知道了。”

  我看着他,也不敢再看下去,然而转过头去看荧屏中的于露茵,将更为尴尬。如此进退两难中,老岳对我说:“怎么声音开这样小?”他理了一下围裙的高度,一面向厨房中走着了。他这样自然平和,仿佛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然而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他这么注重细节且谨慎,一盒用过的保险套,他如果想瞒着我,完全能让我一无所知,然而我还是知道了,我还知道了于露茵——李振华能看到他,他也能看到李振华。

  岳嵩文为自己做了两个菜,独自坐在餐厅吃。而我早已暗自换了频道,电视上现在是一位张口闭口我妈说我妈说过的妈宝男,台上二十四位女嘉宾灭灯二十叁盏,剩下一个,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也把灯灭了。

  我随着主持人的几句揶揄,心不在焉地笑了两声。

  老岳在餐厅抬起来头,看了我一眼。我起身蹬蹬蹬跑到他身边去,抢了他的筷子吃了两口菜,他靠在椅背上,用很温和的目光看着我,更像看一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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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岳吃完了饭,我抢过他的动作端起了盘子和碗,送到厨房去,老岳很惊讶地,“你要洗碗?”

  我回:“不可以吗?”

  “你洗过吗?”老岳问着,从椅子上站起,“不要再打碎了,我洗,你出去吧。”

  我固执地站在水池前,老岳看着,笑了,扶着厨房的门,“有什么事要求我?”他道:“你现在说吧,一会打碎了碗,我可能就没这么好心情了。”

  我惊讶于岳嵩文的敏锐。但还是说:“没事求你!想孝敬孝敬你都不行吗?”

  老岳微微笑着:“可以,小心别打碎了。”

  老岳说“小心”的时候,眼睛闪着细细的光,我忽然有点思绪涣散,想起了他拿鞭子那只手,他手长得漂亮,跟鞭子很衬,我看一眼都能腿软。

  虽然我没洗过碗,但还是看过别人洗的,叁下五除二解决完,放进消毒柜里烘干,我擦着手出去,老岳已经坐在沙发上了,看着一本书。

  我走过去坐下,老岳忽然将书放到一边,欠身打开茶几抽屉,拿了一管润手霜,他捉了我的手,为我涂上一层。

  “哇,老岳,你可真是太好了。”我说着,靠在他的肩膀上,老岳环抱着我,用两双温热的手缠覆我的手指,我们好像藤蔓,似乎就是长在一起的。

  岳嵩文的嘴唇离我的脸颊很近,轻轻缓缓的吐息在我的皮肤上略过,我都感觉自己的脸红了。

  “指甲断了?”他持着我的食指细看:“你这个样子,哪里适合做家务。”

  “碗我洗的可干净了。”我低声说,老岳笑了笑,气息吹拂了我的睫毛,我磕磕绊绊地问:“老岳,你下午有事吗?”

  “怎么了?”

  我回头亲了他耳垂一下。

  老岳顿了一下,我尚未反应,他已经将我缓缓压在了沙发上。我看着他在我上方的,平静到淡漠的脸,抬手将他的眼镜摘了,老岳的眼睛茫然了一瞬,就变得锐利了,他抬了抬眼,一道褶皱清楚现出,他的瞳仁偏浅,浮出点鬼气,阴森却漂亮。这就是老岳,天下独一无二的,漂漂亮亮的,我的老岳。

  他细细吻着我的身体,牢牢抓着我的手腕,后来放开了我的手,来回抚摸着我的脖子,虎口就卡在我喉咙的地方,我咽唾液,张嘴,说什么话,声带就在他手掌底下振动,老岳带了狠,掐住这里,我把身子放软了承接他,他察觉我的放低,才慢慢松了手。

  慢点吧,慢点。我一次次求他,只能激的他更来兴致。他额头发有一滴汗,坠下来滴在我的眼睑边上,我也流了点生理性的泪水,带着这滴汗流进了嘴里,又咸又涩的。我说老岳,咱慢点吧。岳嵩文觉得我此刻说的话扫兴,一直放我脖子上的手往上盖住我的嘴。我要说的话都让他捂了回去,老岳手劲用力,我整个头都要被他按进沙发里,完全是带有虐待性的,我讨好他去舔他的手心,老岳顺势把手松开,我张着口喘气,他把两根指头直直插进来,一直顶到喉咙那里。我呛得往外呕,老岳伸进去的是食指和中指,大拇指头钢筋似的顶托着我的下颚,让我往上仰头,脖颈和身体崩成一条线,那手指插得更深。他在最后一瞬倒拔出来手,带着唾液的手指在我脸颊面抹蹭了一把,又往下掐住了我的脖子。这是真正用力的,嗓子先前被他指甲抠得火辣辣,现下被攥住了,呼吸都难。老岳伏在我的身上,问我一句:“你是还想着王艺弘的事?”

  做爱的亲密感一下子冻结,被紧紧控制而带来的屈辱的情欲也散了,我变僵硬,老岳从我的身上下来,他赤裸着上身,踩进一双浅灰色的棉拖里,捡起了地上的衣物,他走去了卧室,又拿了两件衣服出来,他再次看了我一眼,在经过客厅的时候,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他钻进了卫生间,之后洗衣机运作的声音响起了。

  我披着一件外套走去,老岳在洗衣机前,头顶瓷白发蓝的灯光照在他光裸的皮肤上,老岳肩膀有一些线条,很柔和,他身材一直是高挑细瘦,可能年轻时还要高些,肩膀微微塌着。我过去搂住他的腰,我同时也是赤裸的,他的脊背上有一些汗湿蒸发后的凉,我贴着他,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午后。

  “穿点衣服,”老岳道:“把空调打开,不要感冒了”

  我说好,还抱着他不动。

  老岳轻轻叹息一声,“你啊……李振华没和你说?王艺弘家这次不会有事。”

  “我不信他。”

  老岳回过身来,正面抱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发:“你不信他是对的。只是这件事牵扯太多,不像你想得那么容易。”

  “嗯。”

  老岳说:“你对王艺弘很有义气,小程,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世上,有比这些情义更昂贵的东西,你付出的多,就越不值钱了。”

  老岳话说得刻薄,甚至听来像是奚落我,我不能认同,也不大明白,然而我乖巧说:“我知道了。”

  老岳拍了拍我的后背,我还牢牢黏着他,他说:“好了,不要撒娇。累了就去睡会。”

  我放开了老岳。老岳拉紧了我身上的外套,将我送到卧室里,我躺到了床上,老岳为我展开了被子,将我罩的严严实实。老岳做这些的时候,我的鼻子酸了。

  我觉得此时的老岳,是天下第一好的男人,可是这样的男人,却不是我一个人的。有好多好多的女人是他的情人,连带他的前妻,还有他那个上高中的儿子,他们都在瓜分着老岳这份我想要只属于我的温柔。

  老岳转了身,打开了衣柜,他将我胡乱塞在柜底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好,挂在衣挂上,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眯起了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老岳拿起了一件我的外套,他将衣挂放进领子里去的时候,一张小小的卡片掉了出来。

  我一瞬间想起了,从床上坐起来去捡拿张卡片。老岳低着头,看了那卡片一下,就立刻回头看住我。

  我定在床上,他回过头弯下腰,慢慢将那张卡片捡起。

  那是金培元曾递给我的那张名片。

  他看清了卡片上印着的字体。意味不明眯了一下眼,再抬头看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看着他。

  老岳轻声说道:“原来你们认识。”他将卡片放在了我手边的床头柜上,再转身将我那件外套挂好,他的动作是缓慢的,仿佛思索着什么。

  “在酒吧见过一面。”我解释道。

  老岳挂好了衣服,将衣柜合上,他走向我,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说那天怎么这样巧,会遇上他和李振华。”岳嵩文平平常常地说着,却让我有些惊慌,他道:“没想到你们是认识的。”他看着我,语气倒挺温和:“怎么不给我说这事?”

  “老岳,你想错了。”我说:“我们只见过一次,就一次,他给我搭讪来着,我没有理他,他给我名片,我随手塞一边了。”

  “你们在哪遇上的?”老岳忽然问。

  “就一个酒吧。”我不假思索,然而话出口就后悔。

  老岳点了下头,站起身来了,他复述了一遍:“是在酒吧认识的。”他迈出步去,向门外走去。我在他身后喊他,老岳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我看他这个样子,心下立刻怕了,想跟他解释,老岳先一步说:“程霜,我真是管不住你的。”话语间甚至还有点伤心的,我心一下子揪了,真想跟他好好解释一通,又觉得我出去喝次酒而已,他管我太严了,又加上刚刚还在难过的,我跟那么多人一起分享他,他却要全部的我,这太不公平了,百感交集,我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口,看着老岳离开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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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

  老岳再和我说话时,是晚上睡觉前,他靠近了床边,我窸窸窣窣揽着被子,为他空出一片地方,然后看着他,有些忐忑,有些委屈,有些埋怨。从中午到现在,老岳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这人小气起来都有点幼稚。

  老岳跟我说:“程霜,你回学校一趟吧,校舍委在查寝。”

  我酝酿了半天的话都没有机会出口,看墙上的表:“已经九点了!”

  老岳说:“十点封寝,你开车去,时间足够了。”

  我跳下床穿衣服,老岳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回头停顿一下,刚想开口,老岳说:“快走吧,别误了时间。”

  我只能不顾他。待我要出门了老岳都没从卧室出来看我一眼,我觉得难过,也觉得荒谬,在老岳这里,小题大做是他总在做的事情。

  一张名片而已,他想的也太多。

  待到了学校,我出现在宿舍门口,舍友惊奇看我,我说点完名了吗?她们道:“点了,你去楼下535找那个学姐消除吧。”

  我点着头关上门,向楼下一层走去。原来真查寝了,老岳没有骗我。——可要查寝,之前说好了的舍友们没有一个人通知我。

  在宿舍硬板床上勉强躺了一宿,天光一亮我便自动醒了,再怎么闭眼蒙头也睡不下去,我干脆起来洗脸刷牙。开门时弄出了声响,一个舍友翻身低声咕哝了一句,我放慢动作,洗漱完回来,她们差不多也醒了。我坐在桌前打开了化妆盒,却发现里面乱七八糟:眼影盘粉碎,眼线笔和睫毛膏开着盖子干涸,粉底瓶子是碎的,染得每一样东西上都是,我一瞬间还觉得可笑,都多大人了,还做这种事。

  也怀疑不到哪个具体的人身上,可这个包好好放在宿舍里,放在我的桌子上,怎么地就成这个样子,就算不是舍友做得,也是在她们默许之下的。

  我没有声张发作,将化妆包拉链拉上,她们还都躺在被子里,也许有的醒了。我把化妆包扔回桌面,很大一声响,宿舍里原来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的,这一刹那全停了,鸦雀无声的。我对着镜子穿好衣服,推门走了。

  校园里很空荡,间或一两个包夜归来的男生,虚浮着步子,半眯眼睛,我穿过他们,迎面有两个女生,穿着成套的运动服,带着耳麦在跑步。

  我像是突然发现,我的学校这样大,天空是这样的开阔,教学楼高耸,压迫我的脖子。甚至地面上还漂浮着一层晨雾,鸟惊惶而叫,值班室的大爷在一把老板椅上昏昏欲睡,我一个人穿过不明亮的大厅,穿过学生会花哨的画报,穿过xx界贺母校诞辰xx年的铜黄镜子,来到了教学区,老岳的办公室门前。

  这扇门有多熟悉呢?我总装无意经过,用余光扫里面的光景,还总跃雀着跑过来,整整头发才进来,还总在里面跟岳嵩文说话,岳嵩文在椅子上坐着看书、看电脑屏幕,就隔着这么一扇门,门对面有扇窗户,窗户外面有绿油油的树,还能吹进去软软的风。

  我在门口蹲下来,靠着墙壁把脸埋进手臂里,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拉起来,老岳站在我面前,问我:“怎么在这里?”

  他看着我的脸,我自己摸了摸,才发现自己是哭得很惨。

  老岳离我这样近,他就问我一句话,我就觉得他是在关心我的,我什么也不管,只抱住他,把脸往他怀里埋,反正现在还太早,什么人也没有。老岳被我撞得后退了一步,还是用双手牢牢环住了我。

  “让我先开门,进去说。”老岳拍了拍我的后背,我慢慢松开他。

  门打开了,老岳走进门里,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不想表达了。

  我从不觉得我能讨人喜欢,但也没觉得我这么招人讨厌。怪不得大家都跟我生疏,怪不得宿舍里其他人都一起上下学却不带我,怪不得晚上在宿舍玩游戏的只有我,他们从外面吃了饭才回来,我还真是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关心我,跟父母的关系也不好,反正在人际关系里我就是一团糟。这样说起来真轻松,我还觉得自己根本不在乎呢,但事情现在摆在眼前了,我觉得好委屈,觉得特别不公平——为什么就是我?我就值得过这种日子?我真是委屈死了。

  老岳久久没有见我动作,他伸了手来拉我,将我拉进门里,再关上了门。关门时我站在门前,于是他就离我很近了。老岳白而平淡的脸,浅浅的在镜片后流光的眸子,他挺直的鼻梁,半抿的嘴唇。我突然问他:“岳嵩文,你今年多大了?”

  岳嵩文一愣,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他还是回答了:“四十五,怎么了?”

  我笑了,“老岳,你四十多,头发怎么是白的?”

  岳嵩文垂了眼,“少点你这样不听话的学生,我的头发大概还是黑的。”

  我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老岳转身,去打开了饮水机,取出了茶叶,倒在水杯里,饮水机很加热完毕,老岳弯下腰接水,接好后,他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捧着茶水,静静看我。

  我不孤单,我哪里孤单——我哭一场,老岳都做我的观众呢!
  我一直在哭,老岳本是等我不再这样闹,可他一直都等不到,他看了两次表,最终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起身来拉我,揽着我到沙发旁,他坐下了,我蹲在地上,伏在他的膝上继续抽噎,后来就跪在地上,趴着他的膝盖没了声息。

  老岳摸了摸我的头:“好了,好了。”他说:“不要哭了。”

  那时我其实早收住了眼泪,只是老岳的膝盖很可靠,趴着很舒服,我不愿起来。

  老岳道:“霜霜,你现在哭什么呢,你要是早听我的话,我不会为难你的。”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霜霜,不是我,不是小程,是霜霜,大家都在叫我的那个霜霜。

  他这样亲昵的称谓,后面却是这样一句话。

  我要听话。

  他要我听话。

  我还不够听话吗?
  和岳嵩文在一起之后,我变了太多太多,我作息规律,不再抽烟,也不嗜酒,不每天去夜店,甚至拿起了书本念书,我做了太多我不喜欢的事,而从前,我做我所有喜欢的事,因为我就是我,现在,我不是我了。

  岳嵩文还想怎样呢?要我变成什么样才满意呢?

  他有暴虐的倾向,强烈的控制欲和性欲,他要我满足他所有的要求,我可以,我做到,因为他是岳嵩文,不是别人。

  我爱他吗?——上一次这么问自己的时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听到男孩对我说“我爱你”,那时还小,我躺在家里粉红色的床单上,看着天花板的暗昧的灯,问自己,我爱他吗?——而现在,六七年过去了,我长大了。我早就没有爱过,我不信爱了,爱不能果腹,不能止渴,反而让人贪图更多。爱是不冷静,是不体面,是意乱情迷,是仓促败亡。我此时此刻问了自己:我爱老岳吗?只能想到一个回答:
  老岳的膝盖很好趴,我伏在上面,像一只松鼠抱住了结实的,被阳光晒得很暖的树干。

  这就是我的答案了。

  岳嵩文说:“你想多为自己打算,这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你越过我去打算,就不应该了。”

  老岳摸着我的头发,我忽然发觉自己的姿势像一只狗,我的主人告诉我:“我已经和金培元打过电话,今天上午你没有课,去找他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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