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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寄邱员外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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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出去

  金培元的秘书告诉我,金主任正在开会,我又耐心等了两个多钟头,第一位秘书给我的电话被另一位男秘书转接,他说,金主任今天没有时间,让我明天再打电话。

  我和这么一个传话的人也发不出什么脾气。电话挂断,我从包里翻找出那张他给我的名片——岳嵩文那天看了一眼,就扔在床头柜上,我随手填塞进了包里,怕岳嵩文再看了生气。

  这个电话看来是他比较私人的,打过叁声就通,金培元的声音清清楚楚,背景却很嘈杂,想来根本没有什么会要开,他一向善于搪塞人。

  我自报了家门,金培元那边沉默了两秒,随即笑了,“是你。”

  我说:“金主任,岳老师提过我了吧?不知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金培元反问:“你现在在学校?”

  我说:“是。”

  金培元说:“我今天是没有时间了,但明天我出席一个活动,你可以到那里找我。”他接着说:“我派人将入场券交给你,你电话不要关机。”

  我没想到这么麻烦,当即就打了退堂鼓:“要不等您闲了吧,我也不想打扰你公事。”

  金培元仍旧是笑,他说:“不用这么客气。”

  我在学校的食堂里坐着上网,喝一瓶碳酸饮料,没有多长时间后电话铃响,我接起来,是那个告诉我明天再打电话的男秘书,他先叫了我程小姐,然后说:“您现在在宿舍吗?我在您楼下。”

  我站起来,食堂离我的宿舍不算远,但金培元派一个秘书直等在我的楼下,且从市里到学院路这边——我找到了他的车子,距离十多米的时候,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领带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什么,迎着我走来了。

  他见了我,依旧先打了招呼,然后双手奉上一个小号的档案夹,“这是金主任让我转交给您的。还请务必赏光。”

  我扫他上下一眼,这事他不知干过多少,这样自然顺畅。我接过档案袋子:“谢谢你了。”

  男秘书微微点了个头,又说了句道别的话,回到车里开车走了。我一面走路一面拆着档案袋,里面一张未折迭的长方形纸片,印着些人物半身像。我觉得眼熟,抽出来时看到票根上的一行字:“群星演唱会”。

  和李振华邀我去的一样。

  我再看一眼,VVIP,是比李振华那张vip好一些的。

  这张票我没多大当回事。开着车回家,却撞进一室冷清:岳嵩文不在。

  我打开手机看了看院里的课表,岳嵩文今天是没课了,也许是有其他什么事。我从冰箱里翻出一盒酸奶,伏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等岳嵩文回来。

  岳嵩文中午没有回来。

  哦,我想,岳嵩文在学校吃了饭。

  也没有回家来休息。

  啊,我这样觉得,岳嵩文有事在忙着。

  直到晚上,我躺在床上,才开始回想:岳嵩文是有多生气,又是多在意我认识金培元这件事。

  他觉得我是不懂事的,我是不听话的,但他只对我要求太多,我何曾敢挑他什么不是?真是不对等。他一句承诺都没给过我,一个位置也没准许过要给我坐,我无名无分,他在我这里不也是同样无名无分?他这样小题大做,又这样多疑多虑。

  岳嵩文这一晚都没回来。

  早饭我拖到十点钟,想着就算老岳回来责备我逃课也无所谓,至少让我看看岳嵩文这一夜不归后是个什么打扮,是疲倦疲惫?还是整齐如依?我倒要看看,岳嵩文是怎么一副模样。

  岳嵩文直到中饭后还是没有回来。

  我翻出了金培元给我的那张演唱会券,拿出化妆盒和化妆镜,在茶几上摆了一大摊子,电视里在放着家庭调解类节目,一位妇女在地板上打滚捶胸,我哈哈大笑,眼线歪了一道,赶快补救回来。

  时间还早,我有大把时间等待挥霍,干脆玩上了化妆品,妆越画越浓艳,最后翻了一副混血款的美瞳戴上,拿出手机自拍了二百多张,又挑出来两叁张P了发进朋友圈里,夜色将将要垂落了。

  我出了门,开车到会馆前的两个路口,就已经堵得不成样子,交警指挥交通,敲我的车窗让我右转。

  我说我要直走,交警说:“前面封锁了。”

  我把车停到路边去,走着向会馆方向。主干道上的确拉起了线,但线和栏杆之间还有一车的距离,我眼看着一些车从这个通道中过。

  我看到了李振华的车。

  李振华也看到了我,停下来,叫我:“霜霜,你改主意了?”

  我说:“我和别人来的。”

  李振华无不遗憾,又问我:“是谁?”

  我不想和他说,径直向前走。

  李振华副驾驶座坐着一位女孩,降下车窗来,原来我也认识,却不是前两天在食堂看到的那位了。她亲切的呼唤着我:“霜霜,上来吧,会馆里面还要绕好远的路呢。”

  我看了表,坐上了后座。

  李振华在后视镜中看我,我注意到他似乎想用眼神和我做一些交流的,但我别开了头,看着别处,副驾驶的女孩也从后视镜中看我,和李振华的眼光撞在一处,女生交叉了手,暗暗皱眉别过头去。表面上装作大度,心里还是有醋意的。

  李振华笑了笑,为自己遭人迷恋。那女生转过头来和我搭话:“你也是来看WO的吗?”

  WO是一个偶像组合,朋友圈十个女生六个喜欢,我随意道:“嗯。”

  李振华在前面挑了下眉,他知道,我向来讨厌明星。

  女生看我谈话不热络,本就没有很相熟,就拿起手机摆弄,我也向耳朵里插了耳机——早这样多好,也不用费力聊这么两句。

  李振华的车一直开到体育馆的门前,这门的通道上标着贵宾,李振华停好了车,我也下来,一句话也没说,直朝右手边走。

  李振华在我身后问我:“你去哪?”

  我说:“厕所。”也没转头,他爱听得见听不见。

  六十多米外的另一处通道则很冷清,现在演唱会还没开始,这通道不过两叁人经过,不像来时看到的那头,看台座位的通道已经排出两叁百米的队来。这道门前有更多的警力,还停着一圈车,煞有介事。

  我拿着票进去,没想到还有迎宾小姐,款款摆着腰肢将我迎进了。

  是第七八排的位置,这一共二十多排,只叁叁两两坐了几撮人,中间靠前正中的一把椅子上,一个人灰蓝西装的背影,我一下子认出,是金培元。

  我走过去,听到他在打电话。

  这次演唱会似乎他有管着一些事宜,此时正部署着什么,我插不进话,金培元看到了,抬起头,拿着电话对我笑了笑。

  我没笑,坐在了他旁边。

  他这通电话打了足有二十分钟。我已经开始拿出手机玩开心消消乐,忽然金培元和我说了话:“来了?”

  我还以为他仍是在打电话呢,转头看他看着我,我点了个头。

  金培元看着我,眼睛永远是含笑的,我没由来觉得有点可怕。一个对谁都充满善意的人比一个对谁都抱有敌意的人危险得多。我正要开口,发现他的目光越过了我,然后扶着座椅半站起身,整张脸都笑开了,“孙局。”

  从那边来的这个被叫做孙局的男人对着金培元一点头,两人同时伸出手握了一握,孙局身边带着夫人,并不看我一眼,与金培元聊了两句有的没的,带着他的夫人去了座位。

  金培元坐回椅子里,脸上笑不褪色。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怪不得眼里总挂着笑,因为随时都要有一张笑脸迎人。

  但这念头也只想了一瞬。金培元社会地位不低,也不是光靠卖笑生存,我也有些自大了。

  金培元又接打了几个电话,最后放下手机时,周遭的座位也已坐满了,并不方便谈论事情。我猜金培元是有妻室的,但多少人和他打招呼问好,他并不刻意掩藏我的存在,诸人也见怪不怪。

  也奇怪。我对于金培元这样的人感不上兴趣,却对同样把弄情感的岳嵩文爱的深切,他们明明是一种人,不论外人看来怎样,私生活方面都是垃圾。

  我倒不会鄙夷岳嵩文的卑劣,正是因为岳嵩文的不拒绝,我才能接触到他,能和他发展到现在这种关系。我反而觉得这是一段蛮巧妙的缘分,即使的确带着促狭的趣味。

  舞台上已经调整了不同的灯光,明明暗暗间彩色的光束轮番投下,看得人眼花,也没什么意思。我拿出手机来玩,金培元反倒是想同我聊聊。

  “今天有课吗?”

  我把手盖在屏幕上,因为我注意金培元有不经意扫我屏幕,“有,在上午。”

  金培元道:“岳嵩文教你多久了?”

  我说:“快一年了。”

  金培元又笑,意味深长的,充满暧昧的。我拿起手机,准备着给王者上点分。

  金培元看到我解锁屏幕,也拿起手机来,却是说:“你那天打给我,我忘记存你的号码了。”

  我立刻暗灭了屏幕,“金主任,这不太好吧?”

  金培元道:“怎么不好?”

  左右人很多,我为避嫌压低声音:“我不想惹老岳生气。”

  金培元笑了笑:“你打过我秘书的电话,我问也是会问到。”

  我只好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输入了号码。

  一阵出场声乐响过,主持人站到了舞台上,介绍了赞助商和与会领导,我这才听出这是个慈善性质的晚会。掌声后第一个节目开始,音响震耳欲聋的,台上一片斑斓色,显得挺热闹。

  金培元忽然说:“你今天很漂亮。”

  我挺了挺脖子,疑心错听,侧头去看金培元的神情,只见他望着舞台,目光直视着,根本没看我的意思。

  我当做没听到了。

  歌唱到了高潮,灯光变换了色彩,光柱纷乱翻飞,映得前排人的脑袋花花绿绿。我看得好玩,张望了一下,就见角落里自音响的暗处走来一人,看清了此人的容貌,我愣了一下。

  金培元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那人走得不急不缓,身前由一个迎宾小姐领着,他的头微低,并不看任何人。他是从前走到后的,一些前排的人看到了他,欲站起来打个招呼,他的手抬了一下,并未理会谁,加快了些脚步入了座。

  他的座位在我前叁排的位置,我只看到他衬衫的一角肩线部位。是岳嵩文。

  金培元附我耳:“他还说不来的。”

  我都没来得及理会金培元的故意贴近,我看着他的肩膀侧了侧,是他右手边的人和他谈话,他应付了两句,又坐正了。

  岳嵩文这人,总让我意想不到。原来就只觉得他是个教书匠,他自诩牛逼,也不过是在大学这象牙塔里能说得上一些话,但走出校门还不是个普通人。这种清高的知识分子一抓一大把,不过和老百姓一样没什么话语权的活着。然而突然而然的,他一下子掀开面具,让我必须接受他一个始料不及的身份。如果我和岳嵩文最初是这样相见的,我大概是不会那样自信的上去勾引。

  我问金培元:“金主任,您这个活动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金培元说:“你还有其他事?”

  我说:“我本来也就是想找您谈谈,也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

  “我知道。”金培元点头说:“岳嵩文已经和我说过。”

  知道还约在这么个地方。现下实在不是一个能继续谈下去的环境,我看了下表,“您今天没空,我们明天再约个时间?”

  金培元指了指台上:“不想再看下去?”

  我点头:“我不大感兴趣。”

  金培元道:“我以为你们这些孩子都喜欢的。我有一个侄女,早一个月就央我给她票。”

  我又不是你侄女,我在心里翻白眼,但还是好声好语:“明天约在什么时候?”

  金培元说:“一点,上次的茶室。”

  我说好,也没和他说什么道别的话,和他相处我不怎么愉快。我拎了包离席,向外侧的通道走着,一路上遇到刚刚和金培元打过招呼的那些人,此时他们倒多看了我几眼。我退出了贵宾席,顺着通道走。

  通道围着栏杆,狭小十分,迎面一个女孩对向走来,我侧了侧身,顺带打量了她:女生对女生的探究欲远比对男生的要多,我将她从上看到下,分析了一遍她的穿搭配饰,天已经热了,她带着帽子口罩,脸庞遮的严严实实。

  没由来的直觉,她经过我后,我转头用目光跟着她一路。

  她一直走到前面去,大约是叁四排的位置,席间有一个人坐直了对她点头示意,她压了压帽子,走到那人身边去。

  正是岳嵩文的位置。

  我忽然想起了,这个人的轮廓很是肖像一位少女偶像。

  今晚岳嵩文依旧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上午我也没有去上课。中午十二点时我起来洗了脸,外卖到了,我摆在客厅里吃了两口,看时间不早,也没来得及收拾,走去搭了出租车。

  我去找了金培元,在他说的那间茶室,之前他请岳嵩文来的地方。

  金培元坐在茶盘后,我推开了门,他抬起眼,看了之后就笑了,“霜霜。”

  我反感他叫得如此亲热,所以没有应他,也没和他打招呼,
  金培元他让煮茶的小姐离开,专心致志对我,像掀起一块幕布似的,眼角还是带笑,但是种冷尖尖的兴味。我在他面前站着,这才注意到他穿只着一件没什么花纹的浴袍,领口张开,腿赤裸着伸出来。这地方还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外间算有个喝茶模样,金培元样子像是个洗过澡的,茶室还能洗澡?
  金培元站起来,顺手抖了抖领子,胸前那片铜色的皮肤非但没有拢上,反而是更抖开一些。他穿西装还有点文质彬彬,穿浴袍像个不羁豪士,肩背是宽厚的。他走在前面,几步出去又回头,眼指着桌子,“把烟带上。”

  我拿起了八仙桌上的那只烟盒,和一只打火机。

  金培元掀开了茶室里一道长长拖地的帘子,布帘后还有一道竹帘,他一并掀开来,侧身让我进去。

  室内昏暗幽昧,一张极宽极长的贵妃榻,占据了房间叁分之二的地方,金培元坐在榻上,靠着一只锦绣团子,眼睛带笑着打量了我,并说:“帮我点支烟吧。”

  我喂给他一支烟,俯身打火,一手拢着火苗,烟点燃了,金培元捏着,吸了一口,将烟雾徐徐喷吐在我的脸上,而我根本没有预料和防备。

  我呛到不行,也只能直起身来,退后两步躲避。

  金培元于烟雾中,说话都带笑:“躲什么,过来。”

  我说:“是岳嵩文让我来找你的。”

  金培元捏着烟,侧眼瞥我:“那又怎样?”

  我说:“他和你怎么说的我不知道。我不过是怕他生气才来见你。”

  金培元思索了一会,忽然笑了:“你说的和他讲的可不是一个意思。”

  “他什么意思?”我问。

  金培元朝我招了招手,又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过来,我告诉你。”

  我坐了过去,坐在贵妃榻的另一边,距他很远,金培元再次拍了拍榻子:“再过来些。”

  “金主任,就这样说吧。”

  金培元笑了一笑,没有执意。他一面抽着烟,一面道:“岳嵩文这个老家伙,还是这样。”他弹了弹烟灰,说道:“疑心太重,又过度猜测。那天下午我接了他的电话,他说新带了一个学生。”说到此,金培元斜斜瞥我一眼,他是个头发浓密、精神气派的男人,这一斜眼,有了点恣意横斜的风流意味,我不喜欢,只觉得他这样有些嫖客气质,打量我像打量货品。

  “这样。”我说:“他是误会了,那次在酒吧你给我的名片,他看了还以为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着,猝不及防地感受到后腰的抚摸。金培元左手拿着烟,右手从我的上衣下摆中探进去,热得发烫的手掌,在我的后腰上摩挲着。

  “房间里很热,你都出汗了。”金培元低声道,话里还带着懒散的笑。

  我算是明白了金培元打什么主意,我以为他至少忌惮老岳,没想到他真敢——我推开他的手,猛地站了起来,“老岳误会我,我想澄清才来的。”

  “是误会了。”金培元扔了烟头,缓缓地站起身,又豹子一样地将我制住了。他按着我的肩膀,狠狠摔在贵妃榻上:“可他送上门来,我有完璧归赵的道理?”

  “你不怕岳嵩文?”

  “怕?人就是他送来的。至于别的,我可什么也不知道……”金元培说着,伸出舌头,舔了我的耳廓:“你和酒吧那个酒保……是怎么认识的?”,他的舌头搅入我的耳洞,声音带着魔鬼似的黏腻和引诱:“你是这个圈的吧……今天就算了,改天,我们玩玩?”

  我推拒他,打他,激烈反抗。金培元按住了我的手腕,顶开了我的双腿。他的衣服散开,胸膛结实压着我,他笑道:“岳嵩文那老家伙,禁得住你这样活泼?”

  我“呸”了他一口,他拿了床榻上罩着靠背的一块织锦帕子,先抹了一把脸,再用它堵住了我的嘴。

  之后,金培元的那一张笑面,逐渐凝成了个紧皱眉头的模样,他咬牙切齿,似乎决心将我开膛破肚。我只能瞪着他表示抗议,他的手抬上来摩挲我眼皮,在我眼眶周围按压着,我被他冲得一撞一撞,那指尖正顶着我,像要将我的眼睛珠子挖出来似的,我害怕了,扭头闭上了眼。

  这根本就是强奸,我哪知道来这一趟有这收获,心里恨了岳嵩文一分,但这分很快又记到金培元头上。我动情不难,但金培元插进来太突然,里面干涩的特别痛,我推他也打不过他,默等着顺利了,金培元又抽出来,拿他身上披挂着的浴袍下摆套裹在手指上伸进去,擦得干净,再捅了进去。我感觉是要见血了。

  “把你眼睁开。”金培元如此给我命令,他刚刚做的就是给我闭眼不看的惩罚,谁愿只一个人玩游戏,他要我也参与其中,最好是痛苦一点,难耐一点。我看他神情像是入了魔,他又低又哑的对我道:“你看好了,干你的可不是岳嵩文。”

  他说着,手指头扒开我的眼眶,迫使我看他。他的手掌粗糙热烫,罩着我半张脸,口鼻呼吸都被这种热腾腾的气势阻住。我从他指缝里被迫看着他,他现在五官略微扭曲,额头涨汗,不是累,是燥。他对强奸了我表现出一种异常激烈的快感,好像通他过我操到了岳嵩文似的,明明他们见面时和和气气的,我现在猜他们是有什么有血海深仇。

  待金培元最后放开了我,我把嘴里的布料扯出来,他半披着浴衣,靠着贵妃榻的一角望我,他只拢了拢衣襟,就又体面起来。而我又狼狈又疲惫。他面庞渐渐浮上了满意的笑,我低头找来那些皱巴了四处抛乱了的衣物,默然穿好了,下床就走。

  “岳嵩文总有艳福。那天在酒吧看见你,就觉得你漂亮。”金培元玩着锦绣团子上的刺绣,和我搭话:“你说我向岳嵩文要你几个月,他给吗?”

  我朝门那走,“金主任,你就放过我吧,我也没什么好玩的,您今天尝过了味道,下次吃就腻了。”

  金主任哈哈笑:“我哪里会腻,今天我知道了你的味道,下次我要试试你的功夫。”

  我无话可言,说了句我操你妈的。

  金元培毫不生气,他知道他今天是胜利者,他如了意又尽了兴。他说:“你之前有个前辈,和你差不多漂亮,我说要,岳嵩文直接就给了。”

  我皱紧了眉头,推开他站起来,径直走了出去。金培元没叫住我,在我身后还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就是打火机的声音,他好像点上了一支烟。我头也不回离开这里,在走廊上经过了服务生和客人,他们似乎都有打量了我,带点掩饰的展露出些轻蔑来,显然金培元经常在这里消费女人。
TOP Posted: 04-14 04:11 #18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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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伺候

  老岳坐在书房里喝茶。

  我一步步走近,他慢慢地抬起头,说了句:“回来了?”

  我看着他,还是这样一张平静的脸,老岳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作平常待我,我问他:“你给金培元说把我送给他玩几天是吗?”

  岳嵩文低头看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茶叶缓慢舒展,显然是刚泡不久。岳嵩文喝茶并没有太多讲究,茶好一些,在哪里泡怎么泡,都是一样的。中年人都挺爱喝茶的,我爸也爱喝,他喝的特讲究,还特爱拿茶道和人吹臭牛逼,我特别烦他这点,老岳没有过,这方面我喜欢老岳。

  “他给你的那张名片是假的,”岳嵩文说:“我上次也告诉你他是做什么的。你要是有心,就知道他能帮你多少。”

  他一下子把错处推我这了,我说你真高看我,我没你说的那么聪明。

  “你有。”老岳说。

  我跟他说不通道理了,我说:“金培元还让我接着陪他几个月,你也同意?”

  “如果你想,你就去,我不干涉你。”岳嵩文把茶杯口对着他,茶水很烫,立刻扑了层水雾在他眼镜片上,他摘了眼镜,然后他那双深而长,瞳色微浅的眼就看过来了,他真镇定,而我听了
  他这种理所当然的回答,一口气提在喉咙里噎住,鼻子嗓子又酸又堵,眼睛也起了反应,涩地要用些液体润滑。

  这个老混蛋,我才没跟金培元勾勾搭搭,我和他根本才见过一次面!

  我好像揍他,想骂他,还想把他手里茶叶水举起来兜头浇他满脸满身,让他被烫的哇哇大叫丧失冷静,还想连着他的椅子把他扔出窗外去,我想了一堆事,手放在两边一直蠢蠢欲动,最后握成个拳头,想也都是白想,我就是个纸老虎,跟老岳在这理论也没理论出什么,看他那态度也没把我当回事。

  “又哭了?”岳嵩文皱起了眉,他说我才发觉,我还真是没出息,一哭不更显得没理了。岳嵩文特别不理解似的,“程霜,你哭什么?”

  我哭什么?他倒把我问住了,岳嵩文那表情混像电视剧里遇到老婆胡搅蛮缠的丈夫,早在心里打算跟她离婚那种,我说你是觉得都跟你没关系是吧?岳嵩文光把眉头皱住,看了看门那里,我声音特别大,他嫌我吵,嫌我闹,还懒得对付我。

  我被不喜欢的人上了,回来还要看他这一副样子。如果不是他生气,我也不会去联系金培元。

  我骂了他一句,问候他妈那种,然后说:“你爱找谁找谁吧,我真伺候不了你了。”说完摔了门,奔去卧室掏衣柜,把我的衣服一件一件从衣挂上扯下来,我是没那耐心好好把衣服挂起来的,都是老岳收拾的,这么说这几天住这还真委屈他了,我生活习惯这么差,他这么爱干净,当然在心里烦死我了。这时候老岳慢慢出现在门口,他已经戴上了眼镜,表情变作有些无奈的样子,但声音已经冷了,“你这是要走?”

  我没说话,从储藏间拖出我蒙了薄灰的行李箱。

  岳嵩文在门口站了一会,竟然离开了。他算个男人么,孬种!

  一直到我拖着行李出了岳嵩文的家门,我都没再见到他。空空的屋子跟没人在一样,我坐上出租车,在兜里找零钱,找到岳嵩文家门的钥匙,硬硬的冰凉凉的,我想把它扔出去,但攥在手里没有动,就这么握了一会,又把它放回兜里。

  我真不想放过他。

  出租车停在学校大门口,我站在了大门口,觉得茫茫然的。

  宿舍是不能回了,也不能住去王艺弘家,拖着箱子在学院路晃了半天,最终找了一个宾馆住进去。

  没待我收拾完行李,手机猛响,我心说肯定不是岳嵩文那老东西回过味了,他这人多牛逼啊,还觉得是我的错呢怎么能给我打电话,拿过开看果真不是他,又觉得难受。电话是李振华打的,他问我在哪,我不想理他,李振华说,我在学院路看见你了,你住酒店干吗?告诉我房间号,省得他去问。他总能问到。

  过一会他进门,环视着说你有事吗,住这干吗啊,不住岳老师家吗?回头一屁股坐床边上摸着鼻子说:“岳老师不好伺候吧。”他可真能讲风凉话,我说你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李振华变出一张纸,这时候他不是玩笑的脸色了,那张纸被他轻轻放在床单上,我问那什么?他说:“你看看呗。”我拿起了来,是张某珠宝店提货的单据。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我舅舅让我给你的。”他又笑起来:“我舅在追你啊?”显然他也是开个玩笑而已,要他知道了我和金培元上床的事不会这个反应,也不会替金培元跑这一趟。他是还以为是岳嵩文的关系,金培元拜托我什么事。他还接着贫:“你可得坚定点,你要和我舅凑一块了,下次见面我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

  “叫我爹呗,这你可叫不错。”

  李振华后倾身体,反手撑在床单上,应这个笑话的景咯咯的笑,笑完了他说:“他约你你别跟放我鸽子似的不理。我舅舅跟岳嵩文一类人,都爱装文明,其实都不好惹。尤其我舅舅,他可不因为你一学生就给你留情面。”

  “你们可真高看我,我就一挨操的,我有什么能耐?”看见那张珠宝票据,我只能想到这是金培元给我的嫖资,我恨不得撕了烧了,李振华还在这无知无觉地跟我打诨,我心里连他都恨上了,他之后说:“你就去呗,当给我个面子。”我说你什么面子?李振华扶着我的肩膀,说:“拜托你啦。”说得挺轻快的,他有两个面,一个是我喜欢的那种像小王子一样无忧无虑活泼可爱的那面,一个是油嘴滑舌鸡贼又势利那面,他一展示第一个面,我就接着喜欢他了。

  他又是金培元的外甥。

  最后我也没给他好脸,他来学院路就是跟人吃饭跟人玩的,可能本来要去学校找我给我这张票据,今天下午好像整个年级都有课,因为上午全空出来了,李振华送完东西就走了,我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干,电视里吵吵嚷嚷着地播着家庭调解节目,两拨人对坐着互相指责,女的说男的错,男的说你不懂我,再加上两方长辈和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持人,真是出热闹大戏。空调呜呜运作,我感到冷,慢慢躺倒,拥住了身下的被子,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团儿。

  就这么睡过去,再醒来时是傍晚。早上没有吃东西,中午也没有,现在才感觉饿。翻了外卖单没有什么想吃的。真想在床上睡去,睡到不知今夕何年那样,但我又得吃饭。

  徒步去了最近的一家大型超市,买了最大罐的麦片,一箱牛奶,一箱酸奶,和五六袋水果。买东西时我是头晕眼花的,等结了帐将东西用购物袋装起来后,我才发现这么些东西我根本掂不走,还不如刚刚点个超市外卖。

  勉强把它们挪出了超市门,到停车场中间的草坪我实在走不动了,坐在水泥台子上呆了一会,想重新起航又真觉得累,朝塑料袋伸过去的手最后掏了一盒酸奶扎开喝。

  真是逃避可耻但有用,我连盒掉两盒,心里舒服多了。

  无数人经过,我这样子挺怪的,好些人回头看我,我看回去他们也就不看了。后来我化被动为主动,四处找人来看,最后我看到了一家叁口,他们一下子让我看得目不转睛了,里面那位穿短袖衬衫跟灰白长裤的男的,不是金培元是谁。

  金培元提着两袋食物,一袋是零食,一袋是果蔬。他身边的他妻子手里只提着一小袋鸡蛋,还挺绅士。他们的孩子落下很远,肩膀上扛着一把带标签的扫把追赶他俩。金培元还回头看了看他儿子,跟他妻子说了两句,笑眯眯的。

  多新奇啊,金培元能有这副样子。

  不是强奸犯,不是不阴不阳的笑面虎,不是金主任不是金先生,单是一个小孩的爸爸,一个女人的丈夫。他和他的家庭在夕阳下面其乐融融,像一部家庭型SUV的汽车广告片,电视上不常有么,一家叁口,去旅游什么的,总之在挺好的光线背景下表现生活多幸福。中产之家。

  老岳有过婚姻,还有孩子,他是不是也曾有段时间是这个样子?
  我专注观察着这叁人,一直把手里的酸奶盒喝空,还继续用力吸着吸管,酸奶盒发出咕咕的引人注意的声响。金培元朝这看过来啦。

  他眼神很精明,不像是患近视,一眼把我逮个正着,看个清清楚楚,目光如炬,六小龄童也就这样了。但也就这么一眼过去,下一秒他就转过视线。他们家果然开一辆SUV,由于双手都占着,他的妻子帮他从他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解锁,后备箱徐徐打开,金培元半个身子低下去放购物袋,再从妻子手里接过那点零碎东西,又和他儿子闹了一会,才把他儿子抱着不放的扫把一齐放进后备箱里。最后他和他的妻儿一齐上车。

  他们离开停车场时又经过了我的面前,车窗紫外线膜贴的太好,怎么也看不见里面,像个黑箱子。我毫不避讳地目送着他们走了。

  天将要更暗,晚霞铺了漫天,也有烧尽的征兆。我看了表,六点零五分。我终于鼓足决心起身,决定打个能开进停车场的滴滴快车些回去。

  决心是好的,然而行动起来十分艰难,我走了十五分钟,仅仅走到了超市另一个门前的路口,那个打来的快车嫌我慢,取消了订单走了。

  对面有一排居民楼,我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亮着的小方块,老岳现在在干什么呢?今天是星期叁,好像星期五就要停课了,期末考试来临,有些专业课的书本我都没有翻起过。如果挂了科,不知道年级里那些人又怎么骂我。

  我又定了一辆车,这回显示我是第16个排队的。我就又找了个地方放下塑料袋等,等来等去等到一辆外形熟悉的车停在我正前面,车窗上映我脸映了半天,后来车窗降下来,金培元在驾驶座微微探了身子,跟我说:“上来。”他脸正好被路灯分成两半,一半亮的一半暗的。我无语了半天,他这神清气爽的样子好像他什么事也没对我做一样,我说:“不用了,谢谢你金主任。”他亮的那边脸对着我,显得特别温和,他比老岳还爱以春风拂面的面目对人,但说得却是:“我刻意折回来,你别不给我面子。”

  我掰开他后座车门,把东西扔进去,然后自己也坐进了车里。我关上门的时候金培元也把车窗关上了,车厢立刻变得封闭,冷气风力十足,吹得我手臂跟小腿都浮了一层鸡皮疙瘩。

  金培元从后视镜中看我:“坐后座,当我是你司机?”

  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要不你求我我也不愿意上你的车。”

  金培元呵呵笑了两声。他打着方向盘,“买这么些东西,怎么没开车来。”

  我说:“我从岳嵩文家搬出来了,车没带走。”

  金培元“奥”了一声,还要有下文,我打断他,说金主任,我既已经和老岳没了关系,那他说什么话也都不算数了,他之前说了什么也是,我本来也没义务听他的话,你懂我意思吗。”

  金培元只给了我一个后脑勺,他说道:“我今天下午刚问了岳嵩文,你猜他怎么答的?”

  “他爱说什么说什么,跟我没关系。”

  金培元非要说下去,“他说,要我看你的意思。”他说完哈哈大笑一番,似乎是讲了个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正好在一个红灯的空当中,他转过头来看我:“程霜,他对你挺不一般呐!”

  我垂下头,“我可没感觉出来。”

  金培元将我送到了宾馆楼下,我去提车底的东西,金培元扫了那宾馆大堂一眼:“你打算一直在这里住着?”

  我没回答,伸手去开车门,金培元啪嗒一声将车门锁住了。

  “马上放假了,住不了几天。”

  “能住得惯?我在附近有一套房子,先借你住?”

  我说:“谢谢了,不用。”

  金培元道:“岳嵩文给你多少钱,我能翻倍给你。”

  我说:“您太客气,不用。”

  金培元垂下一只手,放在副驾驶的座椅上,他还未回头,只抬了眼在后视镜里看我:“程霜,星期天我在学府街等你,你的车我会让人开过来给你,你不要迟到,我不爱等人。”

  我说:“金培元,我求你别这样。我实在不愿意跟再发生什么关系,你是和我打一炮打出感情了还是怎么,你可不缺女人,我也没什么特别的。”

  后视镜中金培元的眼睛眯了眯,“你怎么不特别呢?”他道:“你太特别了。”

  金培元打开了车门锁,我离开前他说了一句,程霜,别忘了星期天。

  我两手提着东西,用脚将车门踢上了。
TOP Posted: 04-14 04:33 #19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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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

  星期四的时候,王艺弘打来电话,“霜霜,你们是不是停课了?”

  我已经从班级微信群里接到了通知,确定是周五停课。我说:“明天就停了,怎么了?”

  王艺弘说:“本来还请你来我们家住的,但现在不行了,我家里有点事。”

  我立即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我在岳嵩文家住的。”

  “哦,哦!”王艺弘应着:“我想起来了。哎,霜霜,好久没和你打电话了。”

  我说:“这不期末忙吗,你不打是对的,打了我还不一定接呢。”

  王艺弘连说两个那就好,之后沉默了一阵,她说:“李振华还好吗?”

  “他?”我回:“他好得很,你别操心他了。”每个院里差不多的女生他都认识,这学校这么多人,他像个筛子一样来回抖落,经常翻出来朋友圈里他跟哪个女的互动,那个亲近劲儿。

  王艺弘短短嗯了一声,然后说:“霜霜,我好想你啊。”

  “一会儿我没事,咱们一起去吃榴莲班戟啊?”

  “我一会儿有课的,改天吧。”

  “行,那就改天。”

  “那我先挂了。”

  “你挂吧。”

  王艺弘挂断电话,我靠着柜子站了一会,手机又响了。我接起来,竟然又是王艺弘。

  “霜霜,我想问你一件事的,刚刚忘了。”

  “什么事?”

  “李振华是因为你才跟我分手的吗?”

  我直起了身子,“你听谁说的?”

  “你最近在刘强那卖了辆车。那车是李振华给你的吧?”

  “是他给的,你不是知道?之前找老岳救他堂哥,那车是他贿赂岳嵩文的。”

  “是这样?”王艺弘说:“刘强知道我和李振华分手了,他女朋友和我说了些你的事,她说是听他对象说的。刘强和李振华关系一直铁。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吧?”

  “王艺弘,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霜,你就告诉我,你和李振华睡过没有?”

  “我比你先认识李振华。”我只能这么说

  “那行,之前不算,我们俩好上之后呢?”

  我不说话了,都想挂断电话,我突然撒不了谎,明明我脸皮一点也不薄,可就是张不开嘴。我不想糊弄她,但也没法实话,这事说不清楚,要给我盖棺定罪我也是认的,可王艺弘是我朋友,说句婊的话,我也是不想让她受伤害的那波人。

  我不说话,王艺弘说,她突然变得能说会道起来,她说:“你说到岳嵩文了,我想起来,你同学说他没少帮着你发论文做课题,到哪都带着你……你都有他当男朋友了,你身边男的也那么多,你干嘛就跟我抢李振华呢?”

  “我没和你抢他,他那种垃圾也就你觉得宝贵。”她话里已经带刺,要讽刺我辱骂我的意思,这种情形我也经历过,我是那个被劈腿的正牌女友的时候,心里只想的是滚你妈,道歉没有用,说了不如不说。

  同时我也希望王艺弘再骂骂我,但是她没给我这个减轻自责的机会,她太会反将一军了,她在那头一句脏话没说,反而低低抽噎起来,用控诉又哀怜的口吻:“我以为咱们是好朋友,其实你和别人一样也觉得我是傻瓜吧。”

  真是一击击败了我。我没力气听下去,直接按了垂下了握着手机的手,拇指碰到了挂断键,听着挂断的提示音,我跟从胸口掏出叁百斤石块似的。

  手机再响,我以为还是王艺弘,吓得抖了一下,好在低头看是班长给班里发的微信通知:这学期最后几节课了,学习部查很严,要按时上课。

  看了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我出了门,在学院路找餐馆吃了饭,背着空包去了教学楼——我的书都留在老岳家里,太多我带不走,走时我就把衣服团进去了,在我心里课本远没衣服重要,没课本还能上课,没衣服穿我连出门都不愿意。

  在叁楼的楼梯中央,我听到了身后一阵熟悉的脚步。信步闲庭的。

  我一直未敢回头,直到岳嵩文赶上了我,和我并肩着走。

  “程霜。”岳嵩文叫了我的名字。

  “岳老师。”

  岳嵩文微微点头,又道:“你们上什么课?”

  “……”真对不起,我答不上来。

  岳嵩文看了下表:“经济史?”

  “大概是吧。”

  “你的书呢?”岳嵩文在四楼和五楼间的平台上站定了,挑了眉看我。

  我把头低下。

  “你的书都在我这里,你拿什么上课?”

  “你是在求我回去吗?”我声音很低很低,头也垂着,没敢去看老岳听到我这句话之后的神情。

  岳嵩文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他那种凝视着我的眼神要把我从天灵盖穿透到脚底板了。他平和的说:“程霜,这一页还没翻过去呢。”

  “我还没说我要回去!”

  我抬起了头,瞪着岳嵩文。然而岳嵩文看着我,忽然地笑了一下,也许不算笑,只是从喉咙里吐出的一点气,他说:“程霜,你好够胆。”

  “岳老师,我上课要迟到了,我先走了。”我说着,匆匆忙忙地上着台阶。

  岳嵩文伸手拉住了我,周围很安静,他一定是观察过得,要是有半个人在,他一定不会和我有任何肢体接触,想到这些,我对他对我伸出的这手的热度不那么心动了。

  我就距他四节台阶高,无法动弹,只听他一步步靠近。

  他的胸膛挨着我的肩膀,他一手还握着我的手腕,另一手按住了我的肩,他低了头,附耳对我吩咐:“下了课来我办公室。”我尚且回味他这句话,他在我肩上拍了两下,也松了拉我的手,抬步离开了。

  两节经济史课后,我慢吞吞地拖到了最后,待走廊里都没了人声,我才背着包缓缓走出教室。

  经过一间阶梯教室,再经过一间多媒体教室,就到了教研区。老岳的办公室是左数第叁间,他之前有两扇大开的门,我低头经由,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

  老岳的办公室是紧闭的,我站了许久,才抬手敲了敲门。

  岳嵩文在里面说:“进来。”

  我推开门,看到了坐在那张办公桌旁的他。窗外婆娑树影和疏落阳光铺满了他的衬衫,他一小块下巴也在阳光下,发着亮。

  我反手关门,岳嵩文道:“锁上。”

  我把门锁了。

  岳嵩文招手,“过来。”

  我走过去,看到他桌子上一本封面崭新的经济史课本。岳嵩文翻开扉页,上面有我写下的名字,这是我的书。因为鲜少翻阅,所以显得崭新。

  岳嵩文靠在椅背上,转换了一个角度看我,他的整个人都浸在阳光和枝叶的阴影中了,他面上的神情也随着窗外风动而叶动的影子变得莫测,他从光阴交错里半垂了眼,眼中眸光流转,“程霜,你讲讲,刚刚课上学了什么?”

  我讲不出,我满脑都是岳嵩文楼梯上在我耳边说的那句:下课来办公室找我。

  岳嵩文道:“讲不出吗?”他的脖颈微扬,是个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又抬手,手掌朝下弯了弯手指,他示意我过去,我靠近了他,并弯下了腰。

  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渐渐地使了力气,我的腰一弯再弯,直到酸痛不已。我低着头,眼前只看到老岳的衬衫纽扣,“老师,你放开。”我轻轻说,也没有指望老岳听我的。

  岳嵩文果然没有松手,他抬起了脚,脚尖轻轻触碰了我的小腿骨,他说:“跪着。”

  我没有跪,岳嵩文便更用力地按我的肩,他再踢了我的小腿骨,这次用了力气,我的膝盖打弯,跪在了地上。

  岳嵩文垂眼看我,眼睛眯得极细,他的手缓缓从我的肩膀上移,十指插入了我的头发,在我的头皮上摩挲着,我懂了他的意思,却偏过了头。

  头皮一痛,是岳嵩文拽着我的头发将我的脸转了过去,我被他按在他的小腹上,嘴唇碰到了他冰凉凉的腰带扣子。

  岳嵩文道:“闹一闹也就算了,不要惹我生气。”

  我僵直着不肯动。岳嵩文的衬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岳嵩文的手掌抬起,指尖还贴着我的头皮,他慢慢循着我头骨,像用刀尖雕刻我。他又仰头靠在椅子上,口中说道:“你现在追着金培元有什么用呢,你还用不上他。等你用上他那天,你和我断了关系,他未必还认你的帐。”

  岳嵩文叹息着说:“小程,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啊。”

  我一字一顿告诉岳嵩文说:“我根本不想跟他!”

  岳嵩文低沉沉地笑了笑,带着些慈爱情绪,他双手抱着我的脑袋,捧住了我的脸,“别死不认错,该受的你,逃不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都有了狠辣的意味,我不禁一颤,他又摸了摸我的头发,将我按在他的下.身。

  我犹豫了一下,哆嗦着解开皮带,拉下拉链,拿出了他的东西放进了嘴里。

  究竟进行了多久?我的口舌酸累,渐渐放缓了动作,然而岳嵩文狠狠按了我的头,一下子进行到很深,我窒息,我疼痛,我坚持不下,岳嵩文的手始终按在我的脑后,不让我逃离。

  最后一瞬,他还没有松开我,我听到了他两个字:“含着。”

  我没有咽下也没有吐出,听了他的命令。

  岳嵩文抽了一张纸,很快清理了自己,也整理好了衣物。他没有看我,打开了桌子上那本经济史。

  “你这节课没有听懂,我给你讲明白。”

  他喝了一口桌子上水杯里的水,树影柔和地落在他身上,他取出眼镜盒里的镜片戴上,开始将第一个重点。

  我跪在地上,嘴里含着他给的东西。

  岳嵩文的语调很缓,从从容容地引经据典。很久之后,他才讲完,才看向我,弯下腰来,抬手揩去了我眼角的泪水。

  “下次不要顶嘴,也不要有下次。”岳嵩文温柔地说,他抽了一张纸给我,“吐出来吧。”

  我霍地站起,狠狠推了他一把,站起来跑了。

  在楼层里的盥洗室,我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水花跳到了眼睛里,睫毛膏粘在眼睑下,我伸手胡乱地揉,揉了满手的黑。

  干脆洗个脸好了,把妆洗掉又怎样呢,我这一张脸皮,要它何用呢。

  我捧着水掷向脸庞,水声哗哗,像哭声——我是不会哭的,我不哭了,我的眼泪不值钱,只让我变得更脆弱。

  “霜霜?”

  有人在我背后叫我,我只把脸埋进双手里。

  “你在这干嘛呢?”李振华从身后扶着我的肩膀,让我面对他,四目相对,他惊讶地半张了嘴,“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我哪里哭了?我甩开他的手,说:“我洗了个脸。”

  “别骗我。”李振华再次抓住了我,“出什么事了?”

  我抬眼,看着眼前的李振华,他低着头,满脸焦心的神情,眉头纠结在一起,像正面对碎掉的航模束手无策的小孩。我想说话,却讲不出一个字来。

  他现在显然是第一面的了。

  我说:“我真的没事。”

  李振华还要说话,忽然盥洗室的门被敲响了,门是开着的,岳嵩文站在门旁,静静看着我们,敲门的手还未放下。

  李振华慢慢放开了我,岳嵩文把我的狼狈一览无遗。

  岳嵩文神色平淡,他先是对李振华点了头,随便寒暄了问:“下课了?”李振华应了一声,岳嵩文又多问了句上的什么课,一会还有课没有,李振华看了我一眼,如实回答了岳嵩文,然后岳嵩文才看向我,无波无澜地道:“程霜,你的包落在办公室了,别忘了拿。”

  他说完这句,眼在李振华处点了一下,便转身走了。我低着头,飞快用袖子抹了一把脸。

  李振华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看我许久,最后说了一句:“霜霜,我劝过你的。”

  他劝过我什么呢?不要招惹岳嵩文,不要和岳嵩文当真,不要陷进去,不要送出自己的真心。他说岳嵩文看不起我的真心,说我一定落得不好的下场。

  李振华也走了。

  我迈开腿,先是机械地向老岳的办公室走去,门是半开的,漏着一片光,投在地砖上,好长好长,似乎光明,似乎温暖。

  我走出去叁步,忽然转了身,直接奔向楼梯,逃离了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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