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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毒计

  族长的大屋是一幢圆形建筑,里面极为空旷,每一层都有四、五米高,长长
的竹梯斜架在大厅正中,通向二楼,然后从头顶横架过去,“之”字形升上楼顶。

  楼宇一层层围着栏杆,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站在屋内,连火把的光线都照
不到大屋的穹顶,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渺小起来。

  白湖商馆和云氏商会各分了一半人手留在住宿地,程宗扬、凝羽、祁远、武
二郎、易彪、易虎十几个人赶来查看究竟。

  程宗扬毒性一去,伤势愈合极快,说话时虽然还偶尔冒出嘶嘶的杂音,但精
神已经恢复如初。他执意要走在最前面,因为商队唯一一枚能够治疗蛇彝人剧毒
的朱录蛇丹被他吃了,如果再有别人被皎伤,商队已经无药可治。

  凝羽紧跟在程宗扬身边。刚才两人衣衫不整,搂抱而坐的一幕被众人看得一
清二楚,凝羽也不再隐瞒,索性形影不离地跟着程宗扬。云氏商会的还好一些,
白湖商馆一个个都暗自昨舌,看着程宗扬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赞叹和崇慕。

  谢艺也跟着众人一同前来,他虽然书语不多,但温和的态度极招人好感,而
且过河时的惊鸿一现,显示出的实力足以让任何人放心。他既然愿来,大伙嘴上
不说,心里都又多了一分信心。

  竹梯在脚下发出“格吱格吱”的响声,武二郎恨不得冲上去在程宗扬脑门上
狠凿几个栗子。连一点轻身功夫都不会,楼上就算都是死人也被他吵醒了。

  程宗扬握着防身的弯刀,小心翼翼地走过长梯,用了十几分钟才爬到顶楼。

  众人举着火把跟在后面,底下两屋的房间都黑沉沉毫无声息。靠近顶上亮着
灯火的屋子,大伙都不由放慢了脚步,心头绷紧。

  程宗扬示意众人停住脚步,然后屏住呼吸,慢慢推开门。

  一缕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房间内一个女子临门而坐。她并着膝,跪坐
在一张竹席上。乌亮的长发盘起,发髻上带着漂亮而繁复的银饰,一片片精美而
小巧的银叶子垂在额头,微笑看着门外。

  灯光来自蛇彝女子身旁的油灯,盏内的灯油已经不多,盏旁的灯光只有黄豆
大小。那蛇彝女子容貌与人类相似,五官秀美,只是两颊多了一道细细的银鳞,
从肩后一直延伸到眼梢,多了一股蛮荒的气息。除此之外,眉眼与六朝的美妇并
没有太多差异。

  那蛇彝女子笑容极美,衬着发上华丽的银饰,就像是盛装待嫁的新娘,娇艳
如花。但落在程宗扬眼里:心头只有阴森的寒意。

  戴着盛美银饰的女子身上一丝不挂。一条长蛇盘绕在她雪白的胴体上,青黑
的蛇尾从她肩头绕过,长长的蛇身从她饱满的双乳间蜿蜒垂下,带着细鳞的蛇体
缠在柔软的乳峰上,将双乳缠得突起。青黑的蛇体带着剧毒的花纹,向下盘过柔
白的腰肢,然后从腰侧伸出,再没入蛇彝女子紧并的大腿间,消失在她雪白的小
腹下。

  “绷”的一声,一枝利箭从小魏手中的弩机射出,穿透了青黑色的蛇腹。

  两只手一左一右按住小魏手上的弩机,武二郎和谢艺对视一眼,目光落在房
内蛇彝女子身上。

  弩矢并没有射中蛇彝女子,但弩机强劲的力道穿透蛇腹,带得她身体一晃,
缓缓向后倒去。那条蛇一动不动盘在她身上,显然在中箭前就已经死透了。

  凝羽眉梢挑了起来。随着那具胴体的倒下,蛇彝女子紧并的双膝微微分开,
暴露出赤裸的下体。

  青黑色的长蛇从蛇彝女子下体钻入,像交媾一样,深深钻入她阴门内。蛇彝
女子漂亮的阴户被粗大的蛇体塞满,腹下鲜血淋漓,露出撕裂的伤口。显然是被
毒蛇咬穿子宫而死。然而她脸上莫名的笑容,在微弱的灯光下愈发诡异。

  灯盏边缘微弱的火焰,照出屋内隐隐约约的轮廓。程宗扬朝后伸出手,嘶哑
着喉咙道:“火把!”

  石刚连忙把手中的火把递过来,程宗扬举起火把往房内一照,众人脸色都是
一变。

  看完整个房间,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整个顶楼的房间完全是打通的,形成一个圆环状的空间。就在一幢屋内,至
少陈列着五十具裸尸。

  众人这才相信祁远说的蛇彝女子颇具姿色之语确实不假,这些蛇彝女子年龄
从刚生出蛇鳞的少女,到丰满成熟的妇人,一个个皮肤白嫩,姿容秀丽,显然是
被特意挑选出来的美貌女子。

  她们被众在大屋中,被凶手肆无忌惮地淫辱之后,再一一虐杀。以门口那具
艳尸为中心,左侧;十余名蛇彝女子被摆成环形。她们赤裸着南荒女子独有的白
滑肉体跪伏在地,将赤裸的屁股朝向圆环中央。

  令程宗扬意外的是,蛇彝女子的阴道和肛门共用同一个肉孔,臀间看起来分
外紧凑。也许是她们很少排便,下身的肉孔十分干净。

  圆环中间是一个蛇彝美妇,她身分似乎最高贵,所受的淫虐也最多。她伏在
地上,以供人交媾的姿势高高翘着臀,肉体柔媚丰润。那张屁股白美浑圆,臀肉
饱满丰腻,诱人之极。只是她臀间的肉孔不仅被人奸淫得狼籍不堪,还被人残忍
地撑开,露出里面灌满精液的阴道和细小的肛洞。

  屠杀者奸淫过蛇彝美妇的肉体,还把一条巨大的金环蛇塞进美妇的下体。那
条金环蛇足有手臂粗细,蛇体布满了火烧的痕迹。显然那些人把蛇塞进去后,反
覆烧炙蛇尾,看着负重的金环蛇在美妇柔软的雪臀间翻滚扭动,以此取乐。

  金环蛇皎穿了蛇彝美妇的阴道,奋力钻入她体内,最后穿过她整个身体,从
她红唇间伸出。美妇臀间夹着一条长长的蛇尾,下身血污淋漓。从蛇体的炙痕判
断,那些人用了很长时间来烤炙金环蛇,直到美妇的女性器官几乎被摧残殆尽,
人蛇俱死才罢手。

  另外一侧的女尸被摆成一个三角形,却姿势各异。与她们相比,那蛇彝美妇
还是幸运的。这些蛇彝女子更年轻,皮肤更加光洁,所受的淫虐也更残忍,以至
于程宗扬都不敢多看。

  地板都被染成红色,不少女尸都肢体残缺,只剩下白美的躯干,或者身上的
蛇鳞被人剥下。那些屠杀者还饶有兴致地把她们拼放成种种诱人的姿势,白晰而
美丽的肢体浸在血汗中,就像是在和魔鬼交媾一样。

  但诡异的是,在遭受了这样的残虐之后,每具女尸脸上都带着莫名的笑容,
似乎对身体所受的痛楚一无所知。

  即使双方的护卫都是走南闯北的汉子,也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
话来。程宗扬抚住脖颈的伤口,用嘶哑而低微的声音打破沉默:“这像在举行某
种仪式。”

  凶手把奸杀的蛇彝女子摆成这样的姿势,必定有某种理由。某种商队人无法
理解的理由。

  祁远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像铁锈一样干涩,“这里的事咱们最好别
管。还是赶紧走,免得惹麻烦。”

  程宗扬道:“老四,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都说
出来。”

  众人都看着祁远,那个瘦削的汉子咬了咬牙,“这像是鬼王峒干的。”

  听到鬼王峒的名字,谢艺目光陡然一亮,然后又收敛了光芒。

  “鬼王峒在盘江以南,老祁也没去过。鬼王峒最擅长的就是巫术,据说每次
行法都要拿活人献祭。他们的首领叫鬼巫王,南荒的蛮族都说他能驱使鬼神,吞
食日月。往前走,大牛村寨都听鬼王峒号令。在南荒,鬼巫王的话比什么都管用。

  以前有几个村子起来反抗,结果整个村子都被鬼王峒的人屠了,族长还被作
成鬼奴,人都死了,还被鬼巫王役使。“

  石刚小声嘀咕道:“什么鬼王?哪有这样害人的!”

  祁远咧了咧嘴,“我这都是听人说的。南荒人性子直,仇杀也厉害。两个村
子互相仇杀,把整座村寨屠掉的事也不少。有的村子打不过,把村子搬到深山,
练邪术复仇,恩怨能延续几百年也化解不开。咱们过路人,犯不着搅到他们的仇
杀里去。”

  程宗扬看过众人的神色,虽然几个年轻的护卫愤愤不平,但一多半人都面露
惧意。这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今晚看到的一切太过诡异。

  程宗扬咳了一声,嘶声道:“祁四哥说的没错,南荒人之间的仇杀,咱们这
些外人……”

  忽然楼下有人叫道:“找到了!村里的人都……都……都在……”

  他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半晌也没能说出来都在什么地方。

  石刚飞奔下去,脚步踩得竹梯折断般一阵乱响,不到一盏茶工夫又白着脸上
来,张口没来得及说话,先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谢艺抬掌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帮他理顺气息。石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喘着
气道:“下面……下面有个大窖!里面……他娘的全是大蛇!村里的蛇彝人都被
扔在里面,给蛇当粮食!”

  想起蛇只吞人的惨状,众人头皮一阵发麻。

  程宗扬道:“还有活的吗?”

  石刚摇了摇头,一口气噎得头脸涨红,“都──都死了!那些蛇一口一个,
吞得肚子鼓囊囊的。呕……”

  众人互相看着,不禁都萌生去意。南荒人互相仇杀,他们这些外人没有理由
也没有能力插手,还是早点离开这鬼地方的好。

  武二郎抄起火把,伸到屋内的纱帷下,火焰猛然腾起,照得室内亮如白画。

  他突然发起蛮来,祁远等人吓了一跳,想问又不敢问,程宗扬只好捂着脖子
暍道:“武二!”

  武二郎将竹席也一并点着,沉声道:“那些人屠了蛇彝人的村子,为什么还
把尸体留着?”

  谢艺缓缓道:“是示威。”

  他抬起脚,露出脚下一个鲜血绘成的图形,“如果我没猜错,这该是鬼王峒
的标记。”

  那是一个神秘而血腥的咒符,血污绘成的圆形中绘着一个变形的三角,仿佛
一张人脸正张开嘴,诡异地哈哈大笑。

  祁远脸色青黄地说道:“就是这鬼东西!”

  不知道蛇彝人怎么得罪了鬼王峒,被他们屠村灭族,还杀人陈尸,用来震骇
那些不服从的部族。为蛇彝人讨个公道,他们这支商队想也不用想。但也不能看
着满屋裸尸遭人践踏。当即大伙一起动手,把整座大屋一并点燃。

  竹木制的大屋不多时便升起烈焰,那些蛇彝裸女在火光中仿佛浮动起来,柔
媚地扭动着白美的肢体,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

  云苍峰没有跟他们一同到族长的大屋去,而是早早做好了出行的准备,程宗
扬等人一回来,众人便即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蛇彝村的火光在身后熊熊燃起,浓烟中不知有多少飞舞的怨魂。

  众人拼命赶路,一直到天色微明,看不到身后的火光,才找了处地方,精疲
力尽地停下来,一个个倒头睡去。

  睁开眼睛先看到一顶灰色的帐篷,程宗扬不由得一阵糊涂,昨晚众人不要命
的赶路,停下来累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别说搭帐篷了。

  手臂一动,程宗扬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一具柔软的肉体。他疑惑地扭过头,正
看到凝羽清亮的眸子,那张洁白的面孔犹如兰花,飞羽一样的双眉修长如黛。

  “你醒了。”

  程宗扬看了看四周,“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搭的帐篷?”

  “我来给你侍寝。”

  凝羽安静地说道:“如果你喜欢,在帐篷里我会光着身子。”

  程宗扬愣了半晌,才苦笑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大胆了?不怕老祁他们说闲
话?”

  “他们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我不在乎。”

  凝羽确实是不在乎,她坐起身体,薄衾滑落下来,露出两团赤裸的美乳。她
俯下身,丰挺的乳房压在程宗扬脸上,带来滑凉而软腻的触感。

  凝羽小心解开程宗扬颈中的丝帕,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凝羽的乳珠红润可爱,程宗扬忍不住去含,却听到她说:“怎么回事?”

  “怎么了?”

  凝羽摩挲着他的脖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的伤已经好了?”

  程宗扬扭了扭脖子,趁机磨擦着她的乳房,“已经不痛了。”

  “你伤那么重,连喉管都咬穿了……”

  “又不是致命的地方。”

  程宗扬捏了捏她的圆乳,笑道:“我会巫术,伤好得快也不奇怪。”

  凝羽望着他,忽然道:“你想做什么?”

  女体淡淡的清香让程宗扬很陶醉,不过这顶帐篷很薄……

  凝羽已经躺下身体,揭开身上的薄衾,雪白的双腿朝两边分开。

  程宗扬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凝羽的肉体,比起夜晚的朦胧,眼前的肉体更
加清晰,就像一件精美的玉器,每一寸肌肤都精致无比。修长的玉腿光滑地伸向
两侧,白玉般的腹下,娇艳的玉户又软又嫩,散发着宝石般的光泽。

  凝羽下体有些干涩,程宗扬怕弄痛了她,进入的动作很小心。凝羽却搂住他
的腰身,一面挺起下体,让他的肉棒能干进自己穴中。

  没有服药的凝羽不像往常那样湿媚,却有着前所未见的柔顺。程宗扬一边伏
在她身上挺动,一边盯着她的膀左看右看。

  凝羽一边迎合他的进出,唇角一边慢慢向上弯翘。

  “有古怪。”

  程宗扬道。

  凝羽微笑道:“什么古怪?”

  程宗扬用指尖按住她的唇角,“以前你是这样的。”

  他把凝羽红艳的唇角向下抹去,摆出她平常冷冰冰的表情,然后再向上弯去,
“现在是这样的。”

  凝羽笑了起来,然后道:“你用力吧。我不痛的。”

  程宗扬撑起身体,“你来。”

  凝羽嫣然一笑,顺从地挺起下腹,用那张柔嫩的蜜穴套住程宗扬的阳具,娇
媚地扭动起来。

  她腰肢的力量和柔韧度都远远超过寻常女子,此时躺在程宗扬身下,高举蜜
穴,将他的阳具裹在穴内,柔嫩红腻的小美昃夹住粗大的肉棒,轻扭急旋,浅吞
缓挺,就像一张柔滑的小嘴,灵巧而暖腻地吞吐着阳具,带来一种完全异样的快
感。

  程宗扬握住凝羽的膝弯,托起她白滑的大腿,在她穴中狠狠挺动,然后精关
一松,精液喷涌而出。

  凝羽舒展肢体,挺身把花心途到他龟头上,让程宗扬在自己体内深处尽情喷
射,把精液射进自己子宫内。

  程宗扬呼了口气,压在凝羽充满弹性的娇躯上,“古怪……你今天怎么这样
听话?”

  凝羽任由他的男性器官留在自己穴中,轻笑道:“你喜欢吗?”

  程宗扬想了想,点头道:“比以前好得太多了。”

  以前凝羽虽然私下会表现得很淫浪,但更像个上过发条的充气娃娃。只有这
一次,程宗扬才员切感觉到,她是全心全意在和自己做爱,而不是以前那样把彼
此当成工具。

  凝羽拥着他的腰,像发誓一样说道:“我会很听话,让你高兴。”

  程宗扬笑道:“我是不是应该高兴的晕倒?喂,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现在还
糊涂着呢。”

  凝羽轻轻推了他一把,“等你回来,我告诉你。”

  “回来?”

  “云执事他们找你商量事,已经在帐篷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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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11-09 16:40 #57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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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合作

  帐篷外面不只是云苍峰,还有武二郎、祁远、吴战威、易彪、谢艺……差不
多整支商队都在。一个个拼命绷紧脸,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显然都听到了帐
篷里的动静,还做了颇多的猜测。

  程宗扬干笑道:“各位都在啊。呵呵呵呵。”

  云苍峰笑呵呵道:“程小哥身体真是好啊,我这种老家伙是比不得了。呵呵
呵呵……”

  笑话都被人看完了,脸红有什么用。程宗扬索性厚起脸皮,就当什么都没发
生过一样:“云老哥找我有什么事?”

  云苍峰咳了一声,“这个……这么早来打扰,是找小哥商量点事。嗯,咱们
过去谈。谢兄弟,你也来吧。”

  几个人在树后找了片空地坐下。云氏商会出面的只有云苍峰一个,显然事无
大小他都能做主。白湖商馆一方是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谢艺盘着膝,从容地
坐在一旁。

  云苍峰快人快语。“昨晚的事就不再多说了。祁老哥也知道,再往前走,十
有七八的村寨都听鬼王峒的号令,咱们撞见的事究竟是凶是吉,云某心中也没个
底细。眼下咱们两支商队同舟共济,后面会再遇上什么,谁也说不准。大伙儿不
妨摊开了说,各位都准备往哪儿去,看路上能不能有个照应。”

  众人连连点头。

  “我先说吧。”

  云苍峰道:“我们云氏商会来南荒,是找一件东西,顺便作些买卖。那件东
西是雇主相托,老夫不便透露。买卖倒平常,就是些丝帛绸缎。我们要去的地方
是白夷族。如果各位也去盘江南,咱们不妨一道走。情形就是这样,程小哥呢?”

  祁远看了看程宗扬,说道:“南荒的规矩我祁老四知道。云执事把话说到这
里,按理祁老四该给云老哥磕头的。”

  程宗扬道:“还有这规矩吗?”

  祁远道:“走南荒的规矩,都是不带生人的。商队在路上碰见,顶多说几句
客气话就该分手,谁也不能跟着对方。”

  程宗扬没想到会是这样,追问道:“为什么呢?”

  “南荒的商道都是拿命填出来的,一条商道就是个众宝盆。让外人知道了线
路,生意就不好做了。这里是南荒边缘,还好一些,云老哥说的白夷族在盘江以
南。谁都知道白夷出产几样稀奇的东西,运到内陆就能赚大钱。但白夷族的路怎
么走,知底的只有云氏商会一家。云老哥肯带咱们走这条路,等于是送给咱们白
湖商馆一个聚宝盆。磕几个头都是少的。”

  程宗扬笑道:“这也算是知识产权了吧,路线保密,垄断经营。”

  他随口说出的词,几个人似懂非懂,谢艺眼角却跳了一下,身躯不由自主地
挺直,流露出一丝杀伐的气度。

  云苍峰道:“祁兄弟客气了。说实话,老夫也不是慷慨,一个是贵商馆有两
位好手,一道走老夫也心安些。另一个说出来程小哥、祁兄弟莫气。白湖商馆终
究是五原城的商家,就是知道了路线,一年也走不了几遭。”

  云苍峰说的委婉,程宗扬已经听出来了。他们这种小商馆跟云氏商会根本没
法比,也不怕他们竞争,抢夺云氏的生意。云苍峰不故作慷慨,直接挑明其中的
利害,倒是商人本色,让大家心里都踏实些。毕竟大伙都是行商多年,谁也不相
信天上员会掉馅饼下来。

  “还有一桩,”

  云苍峰缓缓道:“这次我们走的是条新路,就算贵商馆知道也没什么要紧的。”

  祁远和程宗扬对视一眼。南荒这地方有条能走的路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云
氏商会要想着开新路?

  “照以往的路线,到白夷族要走上二十多天,这条新路据说能省下一半的时
间。那边催得急,我这把老骨头只好来拼命了。”

  祁远试探着道:“云老哥……”

  程宗扬打断他,“说白了吧。老哥这次带的人都不是你们云氏商会的吧?如
果是商会出来的,不会都是一帮没走过南荒的新手──云老哥,易彪他们是不是
军方的人?”

  云苍峰苦笑着点了点头,“程小哥好眼力。只是此事不便多说,还请小哥见
谅。不过老夫可以保证,与各位绝对无害。”

  程宗扬通情达理地说道:“为客户保密是商家的天职嘛。不该问的,我们不
问。但我不大明白,那条新路你们也没走过,又带了一帮新手,难道我们要一路
摸过去?”

  “这倒不必。不瞒几位,来南荒之前,我们云氏商会已经请了向导。讲好过
了猩猩崖,在山口的熊耳铺会合。”

  程宗扬没有在意,祁远却佩服到十分。云氏商会真是手眼通天,连南荒这地
方都能找来向导,难怪生意能做得那么大。

  云苍峰拂了拂衣袖,“老夫已经絮叨了半天,还不知道程小哥一行到南荒是
做什么的?”

  祁远立刻变成了锯嘴的葫芦。程宗扬只好干咳一声,“也是找一件东西。”

  “哦?是去什么地方?”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程宗扬硬着头皮道:“盘江以南。”

  云苍峰点头道:“盘江以南奇珍异宝颇多,小哥要找的东西不妨说说,说不
定老夫知道。”

  程宗扬嗫嚅道:“霓龙丝。”

  “霓龙丝?”

  云苍峰眉毛皱了起来,良久摇了摇头,“这个老夫还不清楚。小哥准备去哪
里找?”

  程宗扬苦涩地想着:如果我知道,那该多好。

  忽然一个声音说道:“是传说中霓龙出水时,留下的天丝吗?”

  程宗扬扭头看着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激动之下,连声音都变了,“谢兄知
道?”

  谢艺笑着摇了摇手,“我只是听说有一种丝与霓龙的天丝很像,究竟是不是
霓龙丝我也说不准。那丝七彩纷呈,比最细的蚕丝还细上数倍。思,似乎是在临
近海边的碧鲮族那里。”

  程宗扬一拍大腿,“没错!就是碧鲮族!”

  他声音大得把众人吓了一跳。程宗扬连忙告罪:“失态了,失态了。”

  程宗扬正容道:“谢兄既然知道,我就不瞒各位了。我们这次来南荒,就是
要去碧鲮族找霓龙丝。与云老哥正好……正好……”

  程宗扬后悔自己一时激动,多说了半句,鬼知道那白夷族和碧鲮族是不是同
路,如果正好相反,好不容易补上的漏洞就又露出马脚,让人狠踩了。

  谢艺插口道:“碧鲮族半海半陆,过了白夷族,再走几日就是。倒是跟云执
事同路。”

  程宗扬恨不得搂住这个妙人儿狠亲几口,这围解得太及时了。他一副胸有成
竹的表情,笑吟吟道:“不错,与云老哥正好同路。”

  云苍峰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道去白夷族。如果这边
顺利,老夫就跟程小哥一同往碧鲮族走一趟,见识见识那霓龙天丝。”

  他笑呵呵道:“放心,老哥不会跟你抢生意。”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双方击掌定约,各自满意。

  武二郎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们都说好了。这位谢艺兄弟呢?”

  谢艺仍带着那种好看的淡淡笑容,温和道:“在下只是想看看南荒的风土人
情,回去写一本《南荒风物记》”

  程宗扬大出意料,这谢艺竟然是个作家?还是自费旅行写书?

  “写书的?”

  武二郎哼了一声,“阁下手上的刀茧哪里来的?”

  谢艺从容道:“握笔太久磨出茧子,让武兄见笑了。”

  一句话把武二郎堵在那里,气哼哼说不出话来。程宗扬也有心探探谢艺的底
细,笑道:“谢兄握笔,该不会用虎口吧?”

  谢艺手上的刀茧集中在虎口周围,握笔的食指和中指反而平常。武二郎不是
看不出来,多半是不知道握笔跟握刀的差别。果然,武二郎明白过来,顿时恼羞
成怒:“你欺负二爷没写过字!敢睁着眼骗你二爷!”

  谢艺拱手笑道:“开个玩笑,武二爷莫怒。”

  他笑容并不出奇,却令人如沐春风,武二郎的怒火不自禁地消了,悻悻道:
“你们这些写字的,没一个好鸟!”

  谢艺拉平膝上的衣摆,淡笑道:“在下出身临安,生平从无大志,只喜游玩
山水,寻幽觅胜。学些刀法只为防身之用。此番遇到诸位,幸何如之。”

  程宗扬道:“谢兄就别拽文了,我们都是粗人。”

  谢艺笑道:“是我的不是。月前我在清江游览十二峰,在江边看到有人贩卖
一对白尾翠鸟,说是出自南荒,又谈到南荒种种奇事。谢某一时动念,便孤身上
路。如果不是诸位兄弟好心援手,谢某已经是路边的枯骨。”

  谢艺眉峰一扬,慨然道:“既然诸位都要往碧鲮族,如果诸位不嫌弃的话,
谢某也有意一睹南荒海滨的风光,为拙作添上一抹异域风采。”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云苍峰道:“那好,咱们就一道走。大家都是六朝人,
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祁远把酒葫芦递给程宗扬,小声道:“程头儿,碧鲮族我去过一次,从来没
听说过有什么霓龙丝。那谢艺从来没来过南荒,他是怎么知道的?”

  程宗扬暗叹,祁远真是个明白人,根本就不提自己的事,只是提醒自己,谢
艺说的未必靠谱。但程宗扬对南荒的见识,还不如那个一次没来过的谢艺。只好
含糊道:“放心,咱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找到霓龙丝。”

  他把事情推到老天爷身上,祁远也只能缩了缩脖子,听天由命了。

  走了一阵,祁远忽然一拍额头,火烧屁股地跳下马,剥树皮、扎草结、作标
记,忙得不亦乐乎。

  “要走猩猩崖,马车上不去,后面的不能来了。留个标记,让他们回白龙江
口等咱们。”

  程宗扬想起来后面留的马车和奴隶,昨晚的火光他们多半也看到了,不知道
在后面怎么急呢。

  天色依然阴霾,厚厚的云遮蔽了阳光,虽然是白昼,却如同黄昏。一行人睡
到中午才起身,程宗扬又跟凝羽亲热一场,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是下午三、四
点──嗯,也就是他们说的未末申初时候。

  路上又过了一条河,到了傍晚,一直令人担心的阴云忽然散开,露出满天云
霞。

  程宗扬戳了戳祁远,“老祁,晚霞出来了。明天是晴是雨?”

  祁远道,。“南荒这鬼天气,作不得数。出着太阳都能下雨。”

  武二郎却笃定地说道:“这是胭脂红。黄昏起胭脂,不风就是雨。半夜肯定
下雨。”

  商队没有武二爷能骑的马,再壮的马匹让二爷一骑,就跟猛张飞骑着条大狗
似的。没有马车,武二爷只好走路,他站在地上跟骑马的程宗扬差不多高,步子
一迈开丝毫不比马匹的速度慢。

  石刚插口道:“胭脂红那是海边,这里离海还远呢──二爷说的没错!半夜
肯定下雨!”

  武二郎哼了一声,收回猛虎噬人的目光。忽然他朝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地
凑到程宗扬耳边,小声道:“喂,你怎么把她勾上手的?”

  “男欢女爱嘛。怎么,武二爷看着不爽?”

  武二郎悻悻道:“那丫头冷冰冰的,二爷还以为她是个石女。早知道,二爷
就……”

  程宗扬一鞭子抽过来,“休想!”

  武二郎浑不在意地挨了一鞭,拨眉挤眼地嘀咕道:“那丫头身段还行,皮肤
白白的,奶子鼓鼓的……”

  程宗扬嘿嘿一笑,“有这闲工夫,不如琢磨琢磨你嫂子。我瞧潘姑娘就不错。”

  武三郎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萎了下去。

  程宗扬在他腰上捣了捣,“喂。”

  武二郎阴着脸迈开大步,撵狗一样直躐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粗砺的声音杀猪一样唱道:“小乖乖来小乖乖!哥来说你
来猜!什么长长长上天!什么弯弯照月边!什么开花红艳艳!什么挂果白酥酥!

  小乖乖哎小乖乖,哥来唱你来听……“

  程宗扬两手捂着耳朵,最后忍不住叫道:“谁给我杀了武二那厮!我出一个
铜铢!”

  老天爷到底没给武二郎面子,雨一夜都没下,早晨起来反而放了睛。云自如
絮,天蓝如洗,竟是半月来难得的好天气,令人心畅神快。

  不过程宗扬顾不上去找武二郎谈论“胭脂红”的概念,他一个晚上都跟凝羽
缠在一起。

  经过白天的尴尬,程宗扬放弃了不够安全的帐篷,带着凝羽溜进丛林。南荒
的毒虫虽然厉害,有凝羽在也不必担心。倒是武二郎那种无赖不得不防。

  那晚程宗扬没有用红色的药片。他很直接地告诉凝羽,那种“巫术”并非好
事,长期使用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和程宗扬猜想的一样,停止服药的凝羽出现了戒断反应。心跳比平常高出一
倍,汗水不断涌出,却浑身冰凉。幸好她服用的量一直很小,才没有出现更严重
的后果。而凝羽表现出惊人的毅力,始终一声不吭。

  “现在,没有' 巫术' ,我也能很开心了。”

  凝羽捧着程宗扬的手放在赤裸的胸前。

  “你被蛇彝人咬穿脖颈的一刻,我的生命就是你的。”

  程宗扬终于知道了凝羽转变的缘由。他说:“每个男人都会那样做吧。”

  “但我只遇到一个。”

  这也许是凝羽的不幸,却是自己的幸运。程宗扬很想知道凝羽生命中第一个
男人是哪个混蛋,让她变得那样讨厌男人,但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后来,凝羽告诉他,在她一生中,都没有像南荒之行那样开心过。当他开始
使用“巫术”的时候,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
喜悦和满足。

  在程宗扬的“巫术”中,凝羽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飞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
个族人一样展开洁白的双翼,骄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如水一样从羽翼间淌过,
一摇就洒下无数星辉。

  两支商队决定同行之后,众人重新整理了行装,把携带的物品平均分摊,减
轻马匹的负重。白湖商馆带的货物不少,药物、盐巴、布匹、器皿还有新酿的美
酒,样样俱全。相比之下,云氏商会就老到得多,只带了上百匹绸缎,既轻便又
所值不菲。

  那些绸缎都不是最上等的货色,但颜色鲜明艳丽。南荒人最喜欢大金大红的
喜庆颜色,对质地并不在意,六朝最上等的绫罗绸缎,反而不如这些销路好。祁
远看着,一一记在心里,下次再走南荒,也要带些这样的丝绸。分过货物,众人
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过了蛇彝村之后,道路越来越荒芜。吴战威举起砍刀,将
一株蕨类植物巨大的叶片从柄部砍开,然后抡臂砸断。栖居在叶片下的爬虫和黄
蜂四散飞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吴战威举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他后面,将折断的
枝叶扔开,清出狭窄的路面。

  在南荒湿热的环境下,许多植物都生长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宽阔的叶片能长
到十几米高。一丛芭蕉提供的荫凉,就能容纳他们整支商队,完全超乎程宗扬的
想像。

  祁远早已是见怪不怪。“前几年我带着商队从拢水蛮的沼泽经过,十几里的
路,都是踩着睡莲叶子过去的。那叶子有一尺多厚,几丈宽,上面连马都能走。

  南荒有些地方,几万年都没人走过。那东西都长得邪门极了。“

  “就说咱们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镜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顶。全靠
一根老藤上下。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藤比他横过来还粗,斜着攀在崖上,天生
一道山梯,人马都能通行。这还不算大的,在大山深处,据说还有一棵神木,树
冠比山还大,一眼看不到边。”

  程宗扬嘀咕道:“这南荒不会是被辐射过吧,听着怎么像变种呢?”

  途中又过了条河,地势渐渐升高。身边的植物愈发茂盛,脚下的小路却越走
越窄,最后干脆消失在密织的丛林间。足。

  在程宗扬的“巫术”中,凝羽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飞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
个族人一样展开洁白的双翼,骄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如水一样从羽翼间淌过,
一摇就洒下无数星辉。

  两支商队决定同行之后,众人重新整理了行装,把携带的物品平均分摊,减
轻马匹的负重。白湖商馆带的货物不少,药物、盐巴、布匹、器皿还有新酿的美
酒,样样俱全。相比之下,云氏商会就老到得多,只带了上百匹绸缎,既轻便又
所值不菲。

  那些绸缎都不是最上等的货色,但颜色鲜明艳丽。南荒人最喜欢大金大红的
喜庆颜色,对质地并不在意,六朝最上等的绫罗绸缎,反而不如这些销路好。祁
远看着,一一记在心里,下次再走南荒,也要带些这样的丝绸。分过货物,众人
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过了蛇彝村之后,道路越来越荒芜。吴战威举起砍刀,将
一株蕨类植物巨大的叶片从柄部砍开,然后抡臂砸断。栖居在叶片下的爬虫和黄
蜂四散飞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吴战威举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他后面,将折断的
枝叶扔开,清出狭窄的路面。

  在南荒湿热的环境下,许多植物都生长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宽阔的叶片能长
到十几米高。一丛芭蕉提供的荫凉,就能容纳他们整支商队,完全超乎程宗扬的
想像。

  祁远早已是见怪不怪。“前几年我带着商队从泷水蛮的沼泽经过,十几里的
路,都是踩着睡莲叶子过去的。那叶子有一尺多厚,几丈宽,上面连马都能走。

  南荒有些地方,几万年都没人走过。那东西都长得邪门极了。“

  “就说咱们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镜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顶。全靠
一根老藤上下。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藤比他横过来还粗,斜着攀在崖上,天生
一道山梯,人马都能通行。这还不算大的,在大山深处,据说还有一棵神木,树
冠比山还大,一眼看不到边。”

  程宗扬嘀咕道:“这南荒不会是被辐射过吧,听着怎么像变种呢?”

  途中又过了条河,地势渐渐升高。身边的植物愈发茂盛,脚下的小路却越走
越窄,最后干脆消失在密织的丛林间。

  “祁四哥!”

  小魏在前面嚷道:“该往哪边走?”

  祁远爬上来打量了一下,“那边!那棵大椿树后面!”

  那棵椿树直径超过十米,树身不知什么年月被雷劈掉半边,一半已经桔死,
犹如炭化的岩石,被雨水冲刷得乌黑发亮。另一半却枝繁叶茂,只剩一半的庞大
树冠巍然挺立,犹如一顶残缺的大伞。

  众人在树旁称事休息,武二郎大概是前些日子睡了一路,这会儿毫无疲态。

  他三步并两步攀到树上,去扯爬在上面的藤蔓。那藤蔓粗如人臂,上面开着
不知名的紫色花朵,每一朵都有脸盆大小,形似金盏。

  武二郎伸手一扯,一朵紫色的花盏倾斜过来,泼出一汪清水。原来前天暴雨
如注,这些花盏里都盛满了雨水。鹅黄色的花蕊在水中浸得膨松,像粉球一样又
软又大,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南荒天热,气候潮湿,一路走来,每个人都是一身臭汗。武二郎玩心大起,
就那么脱了衣服,赤着虎纹遍布的彪壮躯体,拿花盏里的水浇了一身,一边洗一
边大呼痛快。

  树下石刚跟几名护卫大声叫好,让武二郎更是爽快。

  武二郎披着衣裳跳下来,程宗扬抽了抽鼻子,赞道:“二爷这场好洗,倒像
个香喷喷的粉头。”

  武二郎嘿嘿笑道,“哪儿有你那小姘头洗得干净。”

  程宗扬一怔,接着险些气炸了肺。“武二!你这个不要脸的,敢偷窥!”

  “好端端的帐篷不睡,非跑到二爷眼皮底下鬼混。二爷不看还是男人吗?”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晃着肩走远,还在背后很贱地比了个手势。

  云苍峰咳了一声道:“过了猩猩崖,有一截好路,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咱们
就能赶到熊耳铺。”

  祁远道:“都听云老哥安排。”

  凝羽面色如常,似乎没听到武三郎的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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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红苗

  商队再次上路,周围的蕨类植物渐渐稀少,高大的乔木越来越多。在林中穿
行半个时辰后,眼前的参天巨树突然一空,一道笔直的石壁出现在面前。

  那石壁拔地而起,越过浓荫蔽日的树梢,直没云霄。断崖上寸草不生,仿佛
被人用巨斧劈开般平整。絮状的云片在崖上缭绕,层层叠叠遮没了众人的视线。

  一条苍黑色的巨藤盘在崖壁上,根部粗如羽石,往上越来越细,最后犹如一
条绳索斜斜伸入云絮。藤身的直径超过两米,但藤身呈圆形,能够走人的只有里
面窄窄一道。

  除了祁远和云苍峰,其他人都看着这藤桥瞠目结舌。吴战威和小魏虽然走过
南荒,但这猩猩崖也是头一次来。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根藤,比牵牛花藤粗一点
罢了。商队几十号人几十匹骡马,加起来上万斤的分量,一根藤能撑得住吗?

  “这藤长了不知道几万年,结实着呢,”

  祁远拿刀背磕了磕岩石一样粗硬的藤身,“硬得跟铁一样!连老虎都能顺着
这藤从山上下来。”

  这样的藤桥不是功夫好就能走的。祁远在前面领路,后面是易彪、程宗扬,
云苍峰在后面压阵,武二郎仍走在中间。

  祁远牵着马踏上藤梯,一面走一面道:“这藤桥其实不难走!大伙儿别看脚
下,都往上看!当心藤上的须蔓!别靠里面靠得太紧!”

  踏在藤上,众人还有些心惊。好在挨着山崖的一侧积满泥土碎石,仿佛与石
壁连为一体,踩上去没有丝毫松动,让人放心不少。

  商队拉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在石壁上蜿蜒而行。沿着藤梯一连走了半个时辰,
最前面的祁远几乎走进云端,还看不到藤梯尽头。若是平地,这点路算不了什么,
但那藤一路向上,就像一道窄窄的长坡。饶是商队里一多半都是精壮的汉子,数
百丈的长梯爬下来也有点吃不消。

  这简直比徒步爬一○一大楼还疯狂,程宗扬抹了把汗,悄悄看了眼脚下。那
些巨大的乔木连成一片,浩浩荡荡,那棵被雷击过的参天巨槐宛如一朵小小的浪
花,几乎看不清楚。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爬了这么高。如果告诉段强自己爬过一
条比一○一还高的巨藤,也许会被他笑死。

  朝后看去,队伍拉得更长了,几名奴隶掉了队,被武二郎喝骂着拖上来。不
时有人被藤须绊住摔倒,幸好都是有惊无险。

  凝羽一直走在程宗扬身边,她步履轻盈自如,像一抹轻风在湿滑的藤身外缘
飘浮,那些铁丝一样的蔓须对她毫无影响。

  渐渐的,众人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起来,呼吸声越来越粗。忽然一个声音
传来:“山上青松高又高──哎啰!地上英雄豪又豪──哎啰!”

  祁远高声唱道:“好汉走南荒──哎啰,隔水又隔山──”吴战威打头,下
面的汉子们跟着叫道:“──哎啰!”

  祁远声音虽然不怎么样,但他这么一开头,众人精神都是一振,一边齐声应
和,一边卖力地往上爬。众人前呼后应,脚下的藤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行了。

  又走了一顿饭时间,祁远歌声忽然一顿,紧接着再次响起,声音里却多了几
分焦急。

  凝羽指了指藤桥下面,“那是什么?”

  程宗扬从崖上望下去,那高度令他微微有些眩晕。前方的山崖上垂下一根粗
如人身的青藤,拳头粗的藤须间还卷着几块岩石。

  “不好!”

  程宗扬连忙上前,只见祁远已经停了步,口中虽然还在唱着,脸上却殊无喜
色。

  “老四!”

  祁远回过头,用力唾了一口,低声道:“前面的藤桥塌了!”

  离他两三丈的地方,藤桥忽然折下,青绿的巨藤晃悠悠地在半空中垂着,只
在崖壁上留下一行泥污的纹路。

  “怎么会塌了!”

  祁远指了指垂下的巨藤,“那是藤梢长出的新藤。这藤长在山上,藤须也往
石头里钻,下面长牢的都结实得很,这些新藤生出的须钻进石缝,时间久了就把
石头给拱了出来。”

  祁远又唾了一口,“这次走南荒真是出门不顺。这新藤怕也长了几百年,早
不塌晚不塌,偏偏这时候塌。”

  程宗扬抬头看了看,崖上的云絮已经触手可及,“离山顶还有多远?”

  “怕还有几丈高。”

  凝羽一提气,贴着崖壁轻盈地飞掠而起,闪身没入云雾。片刻后她水滴一样
直溜下来,停在程宗扬身边,“至少有八九丈高。”

  后面的行人陆续赶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一个个都泄了
气。程宗扬苦笑着想,这大概比爬到二十楼才发现没带钥匙还惨。猩猩崖的石壁
连凝羽都上不去,别说他们这些人了。

  谢艺跟着队伍上来,一路不显山不露水,毫不引人注目。看到折断的藤梯,
也没有像众人一样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神情间仍是淡淡的,似乎过不过这道崖对
他都无所谓。

  众人好不容易走到此地,掉头折返谁都不甘心,但上又上不去。祁远一边叫
嚷着不让大伙聚得太紧,一边又要交待众人拉紧骡马,小心失足。前后照应,急
得喉咙冒火。

  云苍峰落在队伍最后,无法上来商量,只能大伙一字一句地把话传下去。牛
晌也没有话传上来,似乎这位南荒的老行家也拿不出主意。

  着急间,一个细细的声音忽然从崖顶飘下。那歌声在云间时隐时现,众人都
仰脸细听,偶尔能听见几句,却辨不出字句。

  大伙儿面面相觑,程宗扬小声道:“这唱的什么?”

  “是南荒的蛮语,”

  祁远道:“在问咱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做什么?南荒的蛮语老祁勉强能
听出来三两分,要说可是不会了。”

  眼看着崖顶有人却无法交谈,众人更是心急。忽然,一个粗砺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像锈刀刮在石壁上一样难听,除了武二那厮还能有谁。

  武二郎扯开五音不全的喉咙,嘶着嗓子放声高歌,与山顶的歌声应和,用的
竟也是南荒的蛮语。

  众人都屏住呼吸,倾听着头顶的声音。那个细细的歌声却消失了。过了一会
儿,歌声再次响起,已经换了众人能听懂的语言。

  “是云间的百灵在唱,哎啰喂,远方的客人,沿着弯弯的山路,来到我们南
荒阿哩哩。翻山涉水啰哩啰,来到猩猩崖哎啰喂,走上长长的天藤阿哩哩,可两
天前一场大雨哎啰喂,冲垮了天藤攀附的石头,朵呢噶。”

  那歌声优美动听,令人心旌摇动,几乎想脱口应和。

  武二郎破锣般的声音唱道:“虎神的后裔,和他的朋友踏上天藤。却困在藤
折的地方。上面是南荒哪个部族的朋友,听到你的歌声,就像看到南荒最美丽的
白栀兰花。”

  歌声变得欢快起来:“原来是虎神的后裔阿哩哩,回到南荒阿哩哩。花苗的
阿依苏荔,正好路过天藤生长的断崖阿哩哩,你和你的朋友不要担心,苏荔和族
人会想出办法,让你们看到崖顶的平川阿哩哩……”

  那一连串“阿哩哩”像玉盘上掉落的银珠,清悦明快,从云中直落下来,越
来越近,忽然云絮间露出一双白美的长腿,接着一条火红鲜亮的褶裙从天而降。

  一条长长的绳索从崖顶飞落,绳索蓦然绷紧,那女子挽住绳尾,顺势腰肢一
折,落在藤桥上。

  那女子一手叉腰,笑吟吟看着众人,火辣辣的美目顾盼生辉。她比程宗扬还
高出一个头,身材更是超过一米九。富有立体感的五官带着雕塑的美感,一双凤
目犹如点漆,黑白分明。

  那女子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美目从众人脸上一一看过,眼神大胆而又
火辣。高而挺直的鼻梁,丰满的红唇,有着令人惊诧的美艳和大气。

  她长发挽成盘髻,偏向一侧,几乎盖住白玉般的左耳。髻旁戴着一朵艳丽的
红花,将一侧脸颊映得娇红。上身束着一条红巾,丰挺的乳峰高高耸起,饱满的
乳球浑圆又硕大。衣间露出洁白的腰身,腰上系着一条火红的褶裙,褶裙两角系
在腰侧,挽了一个花结,结上挂着一只皮囊。褶裙挽结的一侧分开,露出一条雪
白而顺长的美腿。

  在她大腿外侧,有一处青黑色的纹身,盾状的纹身嵌在白生生的肌肤上。上
面两条细而繁复的花纹,绕过丰润的大腿,一直延伸到大腿内侧,就像一道黑色
的蕾丝花边,将雪白的大腿衬得更加白美圆润。

  那女子松开绳索,朝众人走来,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哪位贵客是虎神的
后裔?”

  她皮肤极白,走动时红裙间裸露出大片大片白腻的肌肤,白花花映得人眼花
缭乱,赤裸的洁白小腿和纤足染上植物绿色的汁液。

  祁远低声道:“是花苗。”

  说着悄悄伸了伸手指。

  顺着祁远指点的方位看去,只见那花苗女子颈中戴着一条金色的项炼。金黄
的炼身滑过白腻的乳沟,落在胸乳上,炼尾挂着一只金灿灿的巨蝎,蝎目嵌着两
粒红宝石,蝎尾弯转如钩。

  那女子看到面带虎斑的武二郎,目光不由一闪,昂起头用火辣辣的目光打量
着他,笑赞道:“好魁梧的个子,怪不得是虎神的子孙。我是花苗的族长阿依苏
荔,你就叫我苏荔好了。”

  武二郎咧开大嘴,“我叫武二郎,你叫我武二好了。”

  苏荔笑道:“白武族离开南荒已经很久了,难得你还记得回家的路。”

  武二郎叽哩咕噜说出一串南荒蛮语,引得苏荔眉开眼笑。看到武二郎一脸勤
勉忠厚的表情,程宗扬打鼻孔里都冷笑出来。这厮一路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劣
迹斑斑,这会儿摆出这副嘴脸,也不怕雷劈了他。

  不知武二郎说了句什么,苏荔笑得花枝乱颤,最后朝众人道:“这里离崖顶
已经不远,山崖上有我的族人,大家有力气的,就攀着绳子上去,马匹用绳索系
上来。”

  好,这有什么不好的,谁也不想拐回去再走回头路,大伙都是千情万愿。当
即苏荔先攀绳而上,吴战威按老规矩打头,这次却被武二郎一把拽住。

  程宗扬讶道:“武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一路上,你什么时候打过头,
开过路,砍过一片树叶?”

  武二郎哼哼两声,挤开吴战威,抓住绳索就往上攀。等他攀上丈许,程宗扬
两手拢在嘴旁,高声道:“武二!快点儿!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家白光光的大腿了!”

  武二郎一个踉舱,险些从绳上栽下来。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
下来打扁程宗扬的臭嘴,最后还是决定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头也不回地朝上攀
去。

  程宗扬道:“花苗的族长怎么戴个金蝎子?”

  祁远道:“花苗原来就叫花蝎,据说她们的祖先原本是天女,跟一只天蝎成
了夫妻,才有了花苗这一支。南荒人也不都是天生孤僻,花苗跟白夷就极好客。

  嘿嘿,花苗的女人比男人势大,说不定这族长会看中了武二郎,招他当个上
门女婿。“

  程宗扬笑道:“哪还不快点,别让武二五迷三道,把咱们白湖商馆的脸面都
丢到南荒来。”

  那些护卫身手矫健,这会儿绝路逢生,鼓足力气攀上山崖。程宗扬怕后面没
有好手压阵,示意凝羽留在后面,自己跟着攀了上去。

  饶是程宗扬已经有了内功根基,这二十多米的长索爬上来,也累得几乎浑身
脱力。武二郎倒好,跟苏荔笑语晏晏,连一根手指都不伸过来。

  一只手伸来,拉起程宗扬。那是个年轻的花苗汉子,他古铜般的脸上露出笑
意,指了指自己道:“卡瓦。”

  程宗扬也指了指自己,“程宗扬。”

  卡瓦笑着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在崖下看着是晴天,崖上又是另一番光景。比山下更巨大的参天大树连成一
片,将光线隔绝在外,形成一片幽暗的森林。那根长绳就系在一棵树上,几名精
悍的花苗汉子守在旁边。

  上来前程宗扬心里一直在嘀咕,花苗的男子会不会跟蛇彝人一样,都是些牛
人半蝎的怪物,这时才明白花苗为什么好客。

  那些花苗汉子和普通人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区别,皮肤有着古铜的亮色,手脚
粗长,脸颊和手臂上都刺着纹身,赤足葛衣,腰间带着厚背砍刀,长相还颇为英
俊。这样的外表,当然不会被外来的行商视为异类。

  那些花苗汉子后面还跟着一群苗女。她们穿着色彩鲜艳的筒裙,戴着华丽的
银饰。她们一个个皮肤雪白,身材婀娜多姿,对眼前这些陌生人毫不避讳,目光
中充满了好奇和笑意。

  那些花枝招展的苗女中间,有两名少女分外引人注目。她们一个十七、八岁,
另一个十五、六岁,不但衣饰比周围的苗女更加精致,相貌也极为出色。她们筒
状的褶裙是鲜明的宝蓝和鹅黄色,长及膝盖,裙摆缀着孔雀的翎毛,短短的衣袖
及肘而止,露出雪藕似的小腿和手臂。

  年长的少女身段略高,睫毛弯长而浓密,她微微低着头,白美的脖颈中戴着
一串红珊瑚磨制成的珠链。另一个少女显得更加顽皮,她白净的脚踝上挂着一串
银制的小铃,不时用脚趾去踩草丛间的虫蚁,发出细碎的铃声,一边用明亮的眸
子好奇地打量着程宗扬,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两名花苗少女中间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那女子穿着金丝刺绣的红裙,裙
摆一直垂到脚踩。与周围赤足的苗女不同,她是唯一一个穿着鞋子的,脸上还罩
着一层洁白的面纱。乌亮的发髻上围着一圈白茸茸的狐毛,精致中充满了神秘的
风情。她粉颈低垂,在那些娇美的苗女簇拥下,宛如一颗柔润的明珠。光彩虽不
夺目,却没有谁能掩盖住她的光泽。

  年幼的少女一只眼朝程宗扬眨了眨,悄悄摊开手,红白的掌心中,露出一只
毛茸茸的蜘蛛,然后趁旁边的少女转身说话的时候,把蜘蛛丢到她短裙内。

  年长的少女惊叫一声,两手伸到裙下,弓着腰,在腿间拨弄。她裙子本来就
短,这时急切地拉起裙子,露出两截雪白的大腿。年幼的少女天真地说道:“好
大一只蜘蛛呢,阿姊,我来帮你。”

  说着她揭开年长少女宝蓝色的筒裙,把她白嫩的双腿完全暴露出来。年长的
少女背对着程宗扬,弯着腰,圆润的臀部向上翘起,掀开的裙子几乎能看到雪白
的臀肉。穿着鹅黄筒裙的少女朝程宗扬眨眨眼,故意分开年长少女的大腿,示意
程宗扬朝她腿间看去。

  苏荔喝了一声,“阿夕!”

  年幼的少女嘟起嘴,悻悻放开阿姊的筒裙,把那只蜘蛛抓出来,一脚踩死。

  程宗扬像是被呛住一样狼狈地咳嗽起来。这花苗少女的举动太大胆了,把他
都吓了一跳。

  商队的汉子络绎攀上断崖,祁远也跟了上来,他这一趟累得够呛,松开绳索
两臂还抖个不停。

  “不行了……后面的……都攀不上来……拿绳子拖吧……”

  包括几名奴隶和云苍峰在内,剩下七八个体弱的还在下面,凭自己的力气怎
么也攀不上来。他们把绳索缠在腰上,那些花苗汉子一同用力,把人拖到崖上。

  祁远躺在地上喘着气,看到那名戴着面纱的少女,不由“咦”了一声。

  程宗扬道:“她们是做什么的?”

  “那是新娘……旁边两个是陪嫁的姑娘。”

  祁远道:“咱们倒赶得巧,遇上花苗人送亲的队伍。”

  程宗扬看了一眼娇笑的阿依苏荔,“连族长都亲自出面送亲,这新娘身分不
一般吧。”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花苗女子多情。老祁当年去花苗,正赶上她们正月的
歌节,没成亲的男男女女就在山上唱歌,看中了就一起钻进树林,做成好事。可
惜老祁的嗓子不成,当年我有个伙计,就唱成了一对,临走的时候那女干一直跟
出几十里,哭得跟泪人似的。”

  说着祁远自失地一笑,“就为这事,咱们好几年没敢去花苗。”

  绳索磨在山崖边上,发出吱吱的响声。那绳子本身的分量就不轻,加上人更
显沉重,五、六名花苗汉子花了半个时辰,才拖上来两个人三匹马。想到下面还
有三、四十匹骡马,就算拖到天黑也拖不完。那绳索虽然粗,却是平常的麻绳,
在崖侧拖拽几趟,已经开始磨损。

  谢艺在旁看着,眼见一名花苗汉子力气不济,上前解下身上的水囊,将水浇
在绳上,然后挽住绳索帮花苗人一起拉。其余能攀到山顶的几个,都不比程宗扬
好多少,唯一称得上龙精虎猛的武二郎这会儿洗得香喷喷的,仿佛跟苏荔有说不
完的话,让人看着眼里心里一块儿往外冒火。

  忽然程宗扬一拍脑袋,“老吴!砍段树干来!要这么长,这么粗的,越圆越
好!易彪,你背的兵刃呢?捡一根铁矛,两柄铁叉来。越结实越好!”

  吴战威朝掌心唾了几口,拎着刀进了森林,不多时按着程宗扬的吩咐砍了一
段树干来。

  按程宗扬的指点,易彪拣出一根矿铁打制的长矛,竖着从树干中心穿过,然
后把两柄铁叉尾部斜着固定在岩石间。程宗扬剥去树皮,在树轮上刻出凹槽,然
后将铁矛架在铁又两股中间,手一推,木轮辕挽转动起来。

  众人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摆弄这些做什么。那两名花苗少女踮着脚尖
朝这边张望,连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也悄悄抬起头。

  “把绳子搭到上面!”

  卡瓦将信将疑地把绳索搭在木轮的凹槽间,微微一扯,脸上顿时露出狂喜的
表情。商队的汉子都明白过来,一个个朝程宗扬伸出大拇指。卡瓦用蛮语向族人
解说刚才的感觉,那些花苗汉子仍有些不信。

  卡瓦干脆把他们都拉过来,轮流扯动绳索,那些花苗汉子才醒悟到其中的不
同,看向程宗扬的目光也变得崇慕起来。

  这倒使程宗扬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简陋的滑轮,祁远他们肯定都知道,只
不过一时没有想到而已,倒让自己拣了个便宜。

  面纱水一样滑下,那女子悄然垂下弯长的玉颈。谢艺看着那轮辕挽转动的木
轮,眼神却仿佛飘到别处,透出无尽的沧桑。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是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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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11-09 16:40 #59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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