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妤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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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附体重生》十八、幽幽离魂 离魂附体术是我们神龙门的独门秘术,本为道家尸解术一种,即修道者凭借肉身寂灭的刹那,得道升天。后世水解、火解、土解、丹解等术法出现后,渐渐被其它道门所弃用。皆因尸解者若功力未逮或稍有不慎,往往魂飞魄散,不得回生,十分危险不过。 师尊却取尸解术中魂魄离体后的刹那生机融合神龙门“凝神功”而创离魂附体术,不求升天得道之大功,只求肉身毁损后,魂魄能得以苟延残喘,另觅栖身之所,供修行者危机逃生之用。 离魂附体术又分为离魂术和附体术两个部分,离魂术,便是于肉身解体时,将逸出体外的魂魄凭借真气聚收而起,保持不散。道力强者,魂魄凝聚的时间也长,道力弱者,魂魄凝聚的时间则短。非修道者,也有偶凭一口怨气怒气将魂魄郁结不散的,世间谓之为鬼或冤魂。附体术,则是在离魂之后,找到一个合适的肉身,将真力凝成的魂魄驱入躯体,真气同时散布体内各处,令血脉重流,心脏再跳,肉身复苏。而凭借重生的肉身供养,魂魄也因此才能长期依托生存下去,否则,终究逃不过魂飞魄散的厄运。 师尊曾说,凡人皆有精、气、神,三者旺健者,魂魄上不了身。而死去多时的躯体,冰冷僵硬,生机全失,取来也没用。所以须寻得意志薄弱、神志不清或是死去不久、躯体尚温的肉身,方能附体重生。 可是,仓促之间,哪儿又能找到合适的肉身呢? 我向四周看去,园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影。几步之外,地面遗有我刚才流的一滩血迹,秋风咋起,不时有零零散散的落叶飘落其上。 没了躯体,手脚和胸腹的知觉却还在,我试着跨出一步,感觉自己竟轻飘飘的滑了过去,空空荡荡的,收不住脚,全然不由自主。 一瞬间,我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悲伤:我不再是人了……我是个鬼魂!虽然魂魄离体早已发生,却直到此刻才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单和害怕。 我脑中不由回思师尊所交代的一切细处,生怕行差一步,落个万劫不复。 徘徊不定中,我猛地想起:为何师尊和师伯、三师兄被全真妖道杀害,却未能得以附体重生呢?! 难道是一时都未找到合适的肉身? 未必!未必!突然之间,我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恐惧:哎呀……错了!完全错了! 离魂附体术因太过危险之故,只停留在道法术理的阶段,从未经过亲身体验。 先前还以为,只须肉身解体,魂魄自然逸出,只要道力够强,便能重新凝聚。 可是,适才我魂魄离体之际,明明是因内窍早已洞开之故,魂魄才得以顺利离体重聚! 皆因解体时,魂魄还须在瞬间冲破内窍关口,否则,魂魄滞留体内,失去肉身依托的真气无法将断续飘逝的魂魄拢聚,真气与魂魄都将归于虚无! 除非师尊他们的功力能使体内真气瞬间打破内窍约束,否则,贸然施展离魂附体术,则是自寻死路! 可是平日苦苦修炼都未能打通内窍,又岂能在临死前瞬间突破窍关? 师尊呀……! 难怪师尊临亡之际会传来遇难讯息,以前我虽知师尊遭难,内心还隐约地抱有骁幸心理,或许师尊能凭借附体术逃得一线生机,如今才知全是妄想! 我心中悲痛莫名,绕园飞走,大痛彻身。 一定要找到合适的肉身!我心中狂喊,我要为师尊报仇! 悲痛驱使之下,我下定了决心,往园外飘去:哪怕挨个人挨个人试一个遍,我也要活下去! 过了园门,飘到长廊,见有一个贾府婆子碎着小脚匆匆奔来,我稍一迟疑,心想:总不能附体后变成这样一个年老婆子吧?那倒不如干脆死了! 不知如何,竟想起自己变成了这个年老婆子,躺在榻上,撇开腿来,正给一个老汉戳弄。不禁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和难堪,暗骂了自己一声荒唐。 正寻思间,那贾府婆子已擦身而过,带起一股凉风,卷得我一阵不舒服。我继续往前飘行,心想:是了,须得找个男身,否则日后难免遭男子羞辱! 穿过长廊,是贾府老太太居住的正屋,四处悄无声息,往南出去,便是大夫人和贾似道居处,两个小厮在院中备马,右边弯下腰的那个小厮身子瘦弱,长得还算清秀,我心下一狠,朝他扑过去。 “啊”的一声,那小厮大叫:“赵成,你干嘛推我?!” 另一个小厮正在一边理着马缰,闻言发愣:“见鬼!谁推你了?” 那小厮站直身来,摸摸脑门,神情迷糊:“那怎的我无缘无故闪了一下腰?” 那唤作赵成的小厮阴阳怪气:“陈安,不会是想小荃姑娘想疯了吧?哼,昨儿看你一夜没睡,今天尽犯迷糊了。” 那叫陈安的小厮脸色一白道:“胡说!” “快!齐管家吩咐,龚护院一会得上江西给老爷送信,大公子……。”赵成岔开话题,压低声音道:“大公子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啦。”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敢吭声,默默地置上马鞍,理着脚蹬。 失去躯体后,我本无形无状,刚才那一扑,其实是以一团真气接近于那叫陈安的小厮,却觉着他虽长得清瘦,体内生机充盈,反被弹了回来。正欲转身离去,听那赵成一说,顿时想起大公子久病垂危,正是最合适不过的肉身!于是返回长廊,往大公子居处飘去。 谁知才过长廊一半,一阵风儿吹来,“四肢百骸”要散开来了一般,身子轻飘飘的离了地面,贴附到了廊顶,若不是被挡着,似乎就要随风飘逝而去,大骇之下,忙凝神定气,好一阵缓过来,眼前景物次序浮现,才重又变得清晰,心知离魂魄消散的时间已不多。 却见眼前这阵风势甚是恼人,此时恰是初秋时节,季候交替之际,北来之风“呼呼”直刮,势头正猛,似乎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我心间愈来愈透着空凉,止不住浑身轻抖,这正是凝聚魂魄的真气不继的迹象,不禁心下叫苦。 这时,后边脚步声响,一股酒气先飘至“鼻”端。我回头一望,见廊下走来数人,一名贾府家丁在前引路,后边跟着三名玄袍方士,从左至右,由高到矮并行而至。观其容貌,皆丑怪无比。 左首一人高高胖胖,躯体粗笨,橘皮一般的粗脸能看见一粒粒凹洞,满面红光,喷着酒气,却竭力作出肃穆庄重之色。中间一人,牛鼻冲冲,眼中白多黑少,神色呆滞。右边那方士,身子瘦小,干巴巴的弓着腰,一对鼠眼停不到一处,时刻在滴溜溜转个不停。我一看之下,虽在伤痛中,却差点喷出笑来,这几人的模样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招魂辟邪兼治病卖符的方士样子! 汉末之后,民间渐有不修道法、专事画符设坛号称治病除邪的方士,游走四方,骗财骗色,人数之众,甚至超过修习功法的道士。不知从何时起,愈是相貌丑怪者,愈是受人欢迎追捧。或许容貌愈丑,愈会被人当作奇人异士的缘故吧,便如白发苍颜的郎中,更被人视为医术高明之士一般。这几个人,若仅从相貌上来说,铁定是当世罕见的异人无疑了。 等他们走过,我忍笑扑将下去,紧贴在左首那高胖的方士背后,仗着他又胖又大的身躯遮去了大半风势,缩着身子往前飘去。 前行间,眼前景物渐渐飘忽起来,身子几次差点被风吹散了去,我心下着急,嫌那高大方士走得太慢,暗运一口真气,凝成一线,锐如针刺,往他脖子吹去。 他后颈一缩,却没什么反应。我暗骂了声:果然是蠢笨如牛的货色!连着几口真气朝他耳后穴道刺去,却见他似乎还是浑然未觉,我正觉不妥,猛见他转过身来,吼叫一声,一方黑布当头罩下,避之不及,感觉整个身子落入黑影笼罩,四下圈围过来,身子一轻,已被人提在手中,左冲右突,皆被黑布挡着,逃逸不出,我这才惊骇起来。 听得一个粗重的声音,那高胖方士道:“哼!我从不免费捉鬼,你刺我一下倒也罢了,居然接二连三戏弄本道,真是不知好歹!” 我险些晕了过去,世间还真有能捉鬼的方士?怪只怪众人把江湖方士形容得太过不堪,我一时大意,竟落入此人之手。 心下正恨传言害人。忽觉上方开口处抖动缩紧,似是用什么丝带之类的系上了,听那高胖方士道:“阿才,你把招魂幡拿好了,莫给他跑了出去。”接着袋身摇晃,传到了另一人手中。 这招魂幡四角收起后,里边空间只能容下一个人头颅,现在却把我整个人都裹了进来。我的魂魄无形无状,也不感觉着局促,且尚有上下窜动的余地,只是自己忽然被缩成了拳头大小一般,心底有种极其怪异之感和说不出悲哀。 “身子”被缩小之后,我的真气凝聚在一块,目力倒变得更强了,透过薄薄的黑布,能看清外边情形,旁边那瘦小的方士空着手,那么自己是在那个牛鼻方士手中了。 前头走着的那位贾府家丁转过身来,看着这边,脸上神情像是不信,犹疑的问:“捉到鬼了吗?我怎没看见?” 我心中苦笑:“别说你不信,说出来我也不信啊!”可现在自己实实在在被人裹在幡中,拎来拎去的,完全不是在做梦。 高胖方士哼了一声,似对贾府家丁的怀疑表示不悦。 旁边的瘦小方士道:“那当然,你没法眼嘛,自然看不到,想看一看吗?” 那贾府家丁似有些害怕,呆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嗯!” 瘦小方士道:“交十两银子!” 那贾府家丁嘴儿张大:“什么?!” 瘦小方士理所当然地:“十两银子,我师父便耗损真力帮你开通法眼,你就看得见了。” 那贾府家丁仿佛给人抽了一鞭子,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瘦小方士追着叫道:“这是最公道的价钱啦,开了法眼,以后你不论白天黑夜都可看见鬼啦!” 那贾府家丁也没转身,只听他嘟囔:“你自己天天见鬼去吧。” 瘦小方士尖声细气道:“十两银子都不舍不得,我交了一百两银子,师父还没帮我开法眼呢!” 将我提在手里的阿才嗡声嗡气道:“什么?!你才交一百两银子,师父怎的收我二百五十两银子,师父……”他的鼻音甚重,尾音更是拖得很长,便如老牛哞叫一般。 高胖方士道:“嚷什么!我让你早出师一年,不就挣回来了,你以后还想不想学法术了?啊?” 阿才道:“弟子当然想……” 高胖方士道:“想学就闭嘴!” 阿才和瘦小方士当即不敢吭声。一会,几人到了大公子居处,透过幡布,能看见许多人在大公子屋里屋外候着。那贾府家丁见方士们停步不前,回身诧问:“怎么啦?” 高胖方士傲然一“哼”,却不说话。 那家府家丁似乎会意过来,高声喊道:“龙虎山张天师驾到……!”我吓了一跳,那高胖方士是龙虎宗天师府掌教张天师?师尊虽已独立门户,可按辈份我还得称张天师一声“师叔祖”哩。只是听说龙虎山这一代天师早已归隐静修,怎么出来干这些应酬琐事?看那高胖方士粗笨无比的样子,又哪有一代宗师的风范了? 瘦小方士在旁低声提醒:“错了,是龙虎山下……。” 贾府家丁应漫不在乎道:“一样,一样的,差不多。” 瘦小方士便没吱声。几人昂首阔步走入大公子卧房,里头女眷均已避至隔壁侧室,当下拉开架式,布坛设香。张天师察看过大公子,面朝大公子卧床,隔着一张支着黄幡香雾缭绕的桌子,开始施法。他口中念念有词,洒下一把符纸到坛中,火一霎旺了起来,张天师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柄挑木剑,朝虚空中急刺徐劈,发出“哧哧”声响,身形大开大转,在坛后游走不定,有时将剑突然从旁观的家丁耳畔刺过,吓得那人一动也不敢动弹。 忽地张天师将身一转,口中断喝一声,剑尖指向坛上烛火,但见火光一倾一倾,如被疾风吹过。我听得上方微有声息,往上一看,侍立在幡边、被幡布遮着的阿才正鼓着腮帮子在那拼命吹气呢,不禁哑然而笑。 我冷眼相看,见那张天师身形步法倒是中规中矩,气度不凡,但功力却委实不敢恭维,恐怕比我还要差上许多。刺剑发声等等,只能算江湖骗子手段,自然不足一提。使气运剑,本来扑灭烛火乃轻而易举之事,他居然也办不到。不禁心下纳闷,如此功力,怎能步入灵界,将我捉住? 正寻思间,张天师左手两指并作一处,朝招魂幡一指,剑尖偏斜,跟着刺过来,我心下一惊,身子飘空,他的剑已从阿才手中将招魂幡挑过,往烛火送去。 我感觉下头火气一炙,忙往四处乱躲。听得满屋中人皆发出惊唤之声,人群耸动,屋里气氛一下热闹许多。 好一会,张天师似乎炫耀已毕,才将招魂幡移开,手团着幡袋紧下,表示内中空无一物,并非藏着什么小活物,然后送回阿才手中。那幡布也不知什么做成的,烛火烤烧许久,却丝毫未损。 我定下魂来,心下恼怒,这张天师竟拿我作道具,向众人展示他的法力高强,却害我被火气熏烤许久! 那瘦小方士首先欢呼:“恭喜天师,捉住了这恶鬼!大公子现在可以安心养病了。” 张天师也像功力大为损耗似的,将剑收回腰畔,吁了口气,闭目不语。 听到齐管家的声音:“天师辛苦了!”随即有人奉上银两酬谢。阿才和瘦小方士将施法用具收拾好了,全交由阿才背着,几人走出屋外。我心下发愁,眼见大少爷近在身前,却无法附体,也不知他们要将我带到哪去。 到了门外院中,阿才晃了晃招魂幡,问:“师父,这个鬼怎么办?又没人给银子,不是白捉了么?” 张天师“嗯”了一声,也不言语,只顾走路。 瘦小方士道:“师兄真笨,改天找个大户人家,放入他府中,不就有人给银子了?” 阿才道:“啊?怎会有人……。”突然醒悟过来,连声道:“师弟说得对,师弟说得对!”顿了顿,却又疑问:“可这鬼自己跑了怎办?” 瘦小方士道:“有我们看着,它跑得了么?” 阿才道:“是!是!” 我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们竟毫不客气地把我视作赚钱工具了,等他们哪天找到大户人家,我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同时暗暗奇怪,怎地过了这般许久,自己还好端端的,莫非这招魂幡还有延续魂魄之效? 出了大少爷院子,张天师突然加快脚步,道:“快,快跟上!” 瘦小方士道:“师父,走这么急干嘛?” 张天师低声道:“那大公子眼见不行了,他一断气,我们今日所得的一百两银子就没了,说不准还得给人捉住毒打一顿。” 瘦小方士一听,一忽就抢在了张天师前头。阿才嗡声道:“师父,我们现在去哪?” 瘦小方士回头道:“不错,大公子一死,贾府势大,恐怕会派官府捉拿我们。” 张天师道:“为师早想过了,做完贾府这笔大主顾,就带你们上山东府去。” 瘦小方士道:“上山东?师父……你不会是怕少天师追上来,不敢在江南呆了吧?” 张天师道:“废话!我是他叔父,他是我侄儿,你说,谁会怕谁?” 瘦小方士道:“当然是……叔叔怕侄儿!” 张天师怒道:“又说错话!你目无尊长,这次的半两工钱被扣了!” 瘦小方士笑嘻嘻道:“师父,你忘了?我今日的工钱,刚才已经被你扣光啦。” 张天师道:“罚你两天不许吃饭!” 瘦小方士道:“可是,师父,没吃饭,怎有力气帮你干活骗……那个……挣钱?” 张天师道:“有道理……那就扣你下次工钱!” 瘦小方士登时如霜打了一般,低头有气无力走着,落到了张天师身后,吱吱呜呜低声道:“山东兵荒马乱的,鬼才愿意去呢。” 张天师却听到了:“笨蛋!兵荒马乱才好,死的人越多……” 瘦小方士立即点头道:“对对,捉鬼的生意便越好!”精神一振,紧跟上了他师父。说话间,三人脚步不停,已穿过东北角门,到了园中。 忽听一个声音响在附近:“四叔,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 第二部《附体重生》十九章、附体重生 张天师顿时脸色一变,脚下打转,忽溜溜的折往南行,瘦小方士立即跟上。 阿才迟疑片刻,也紧跑上前。 张天师忽然想起,回头道:“快,快将幡儿藏起!” 阿才慌急间提着招魂幡四下里打转,张天师抢身过来,拿了招魂幡要往他怀里塞。却听得一个声音:“四叔!”园中一棵树下,站着个少年道士,面容沉静,也不知他怎么冒出来的。 瘦小方士和阿才忙回头道:“少天师!”那少年穿的正是龙虎宗天师府的服色。 张天师满脸呆笑:“演儿,嘿嘿,你来啦!” 少年道士道:“四叔,你趁爹爹闭关修行之际,竟将本门历代天师所用的灵幡偷取下山来,在民间四处招摇揽财,坏了本门规矩,快将灵幡还来,跟我回山。” 他说话慢条斯理,声音沉静清澈,似乎不惯行此催逼之事。 张天师道:“演儿,这幡儿你爹爹用了几十年啦,也该轮到我用些时候,过两年,我还回山去,不就得了?” 少年道士道:“这……如何使得?二叔说,你从小不好好修行练功,尽捣些歪门邪道,又贪吃贪喝,灵幡在你手上,定会作出有辱天师府声誉之事,要我及早下山,追讨回来。” 张天师怒道:“什么,老二竟这么说?!哼,他一个好色之徒,娶那么多老婆。怎能信他的话?” 少年道士摇头道:“我一路跟来,早打听到你四处以”龙虎山张天师“名号骗钱啦!” 瘦小方士抢道:“误会,误会,师父一直是打着”龙虎山下张天师“名号才对,师父住的庄子在龙虎山下没错吧,他也姓张,这名号一点不假!” 少年道士看他一眼:“二臭,不须狡辩,回山你也得挨罚!” 叫“二臭”的瘦小方士将身一缩,当即不敢说话。 张天师恼羞成怒的道:“我便是不给,你从小就是四叔我抱大的,还敢跟我来抢不成?” 少年道士闻言一呆,也不慌怒,只道:“姐姐已经下山来了。” 张天师一听,当下便慌了,与阿才、二臭对视一眼,也不多说,低喝一声:“我们走!” 少年道士皱皱眉,也不见他来阻拦。地上却蓦地窜出个不足三尺的小人,伸手来扯阿才手中的招魂幡,张天师叫道:“四小鬼也来啦!”一脚踢过去,那小人闪身躲避,身子横空,一只手还扯着幡角,口中呀呀乱叫。随即旁边地面又窜出三个一般大小的人来,身形似猴,闪动窜跃,灵活无比,缠得张天师三人无法脱身。 阿才与那小人互相扯着幡子,系带在拉扯中散开,幡布一角搭拉下来,我一见机不可失,飘身出来。这时才看清那四个小人身子虽小,面容却已不年轻,估计是天生侏儒。 从幡中出来,身形一展,那种飘飘欲散之感顿然又起,我不敢久呆,忙往大公子居处飘去,出了园子东北角门,身周一切忽然变得愈来愈模糊,将到大公子屋子,隐约见有一大群人,挤得乱遭遭的,“大公子!”“筠儿!”的嘶喊声传来,夹杂着些哭声,却听不是很清楚,恍若隔梦,极不真实。 魂魄就要散开了!那种轻飘飘的虚无感使得眼前一切不可捉摸,影影憧憧,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形状了,怎地头部的感觉在前,身子各处的感觉却像张开的一件薄衣在后飘?一头撞进屋内,强忍着睁开“眼”,见榻上卧有一人,尚未看清他面容,便将身挨近,勉力使出附体术,真气凝聚而成的魂魄流水般从他头顶灵穴中注入。 感觉如穿了身紧小的衣裳,全身局促得要命。又象给人点了穴道,手脚一点也动弹不得。我谨记师尊传授的附体术要诀,不顾屋中糟杂的声息,解体后残存的用来凝聚魂魄的真气一点点任其游遍全身,所到之处,如清泉流过干枯的旱地,麻木之感渐渐消失,心脏也开始恢复跳跃,当真气全部汇聚丹田,我长舒了口气:总算成功将这个新的肉身收归己有了。 同时心想,附体时躯体尚温,却没有一丝抗拒,看来大公子的魂魄在众人哭喊声中已经离体而去,我心里顿时像落下一块石头,负疚感也随即消失了。毕竟在他人生机尚存时,便夺人躯体,无论如何事后都会心中不安的。 我缓缓将眼睁开,见屋里人哭成一片。其中一个丫鬟猛然见到我睁开眼来,“啊”的一叫:“大公子!……大公子醒过来啦!”。众人一时都看过来,所有的声息一霎顿止。 最靠近床边的一个老夫人,抬起一张泪脸,似乎不敢置信,唇角牵动,终于破啼为笑:“筠儿,筠儿!……。”两手紧紧捏着我手臂。一名素衣妇人也扑到我身边,叫着:“筠儿……!”声音梗住,水波一般的眼眸满是焦切关怀。后边一个女子跟着扶上来,是棋娘。 我才叫了半声:“棋娘!……。”胸腹间随即一阵挖心裂肺似的疼痛,几乎要晕了过去,运行真气内视一周,发觉自身脏腑糜烂如疮,显是中毒极深的迹象。 毒力虽不暴烈,却绵长细致,柔韧之极,一波一波从体内深处攻来。我忙闭目运气相抗,心道:“怪不得大公子久病亡身,原来早就被人暗中下了毒药。” 用毒亦如修道一般,有高下之分。瞧这中毒情状,似潜伏已久,却丝毫未被郎中察觉,据我所知的,恐怕只有丹鼎派和太乙派的丹药术才能达到这般境界。 若是平日,这点毒力应该难不倒我,可是离魂之际,我的功力损耗甚巨,剩不到五成,现在能不能将毒素逼出体外,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不禁暗自叫苦:“我怎的选了个有毒之身来附体,岂不是找死么?” 听得有人喝道:“快!快让人将药灌下去,吊上一吊。”接着就有人端药上来,冰凉的药碗碰到我唇边,我吓了一跳:“这碗药若是有毒,我非送命不可!” 无奈身子手足似乎尚未完全听我使唤,一时竟动弹不得,给人掰开了嘴唇,硬将汤药灌了进来,心下之惨,当真难以形容,只觉口中汤药源源不绝,全吞入了腹中,我一急之下,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窗外雨声滴答,我醒了过来,见屋内红烛高烧,照得屋子明亮如昼,外头却漆黑一片,显是夜已深了。榻沿弯伏着一名丫鬟的弓背,似已睡熟。 “这是哪儿……呢?”我心中疑问着,有那么一瞬恍惚,随即完全清醒过来。 我内视一周,体内毒素依旧未除,毒力似乎隔一阵才会发作一次,此际觉得体内平和舒适,并无痛状,稍稍安下心来。 指尖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我试着将手掌提起,竟能动了,举到眼前,见一只保养得如女子般的手儿,十指纤纤,肉色红白,比我的手掌要小了许多。腕下一截肌肤皓白如玉,肘弯尖瘦,配上华丽的袖口,我一时竟有些怀疑了,忙往裆下探了探,尘根软卷,方舒了口气。 以后我便是这副身子了么?也不知长得甚么模样?我发了一会呆,听见外边雨声不断,忽想起:“我从贾府离开,如今肉身被毁,深埋土中,这雨一下,连园中留有的一点痕迹也给冲得一干二净,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棋娘找不见我,不知会不会心下着急?左小琼若是回到临安,也必随宗阳宫人来找,只是……从此再了找不到我这个人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心下一酸。 不知为何,我肉身被毁,虽与赵燕非有关,但对她总也恨不起来。每念及她时,心窝处似还停有她的那柄剑,痛感紧紧扯着,却又有一丝凄凉莫名的快美之意。 环视左右,转而发愁:“现在这副样貌,回去棋娘处固然不可,到宗阳宫去却也不妥。若是留在此地,贾府中人自当我是他们大公子,我却连大公子贴身丫鬟和亲娘都不认得,岂非让人生疑?”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先从此地脱身为妙。待要撑坐而起,却发觉自己软绵绵的没半丝力气。 身子一动,伏扒着的丫鬟立即抬起头,额边压着一道红印,困倦的眼中满是喜意:“公子!你醒啦?哎呀,别动,小心身子!”她的眼儿,仿佛清晨雾气弥漫的小镜湖水,朦胧中不失清澈。观其容貌,正是我初入贾府时,撞到齐管家的那个丫鬟小菁。 我只得顺着她的手儿重新躺下,微微笑了笑:“小菁!”在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认识并能叫出名字的,毕竟是高兴的事,否则真不知如何应付方好。 小菁将我的锦被掖好,忽然定定的看了我半响。我有些心虚:“怎么啦?” 小菁垂下头:“今日吓死我啦,以为你……。”眼圈一红,似有满腹话儿,却又将声咽下,深情眷念,全从眼波中漏了出来。 我心中感动,随即又想:“她这可是对大公子好,不是对我。”呆笑道:“没事啦。我不是好好的么?” 小菁将神情掩饰过了,丢出笑靥向我:“亏得今日来的那张天师神通广大。 宫里来的太医说,你虽昏迷不醒,脉搏却强健多了,与前些日大不一样,病情应无大碍。老太太她们听了,才肯回去歇息。“我想起张天师师徒三人的一番做作,心中暗笑,她们这般认为最好!口中附和道:”是啊,那天师施法之后,我全身顿然轻松许多,心头一松,竟睡了过去。 醒来却见你们大叫大嚷的……。“小菁静静听我说着,不知为何,颊边却慢慢红了,张口欲言,又缩了回去。 我奇道:“你想说什么?” 小菁晕着脸笑,摇摇头。 我心儿发痒,碰了碰她的手儿:“快说。” 小菁低头轻笑,脸上又晕了一层:“都病成什么样了,醒过来,老太太、亲娘不叫,却只顾惦记着棋娘……。”说到后来,吃吃笑着,声音越来越低。 提到棋娘,我心头一荡,随即耸然而惊:“我当时只识得棋娘,自然张口便叫了。她这般说,莫非大公子竟对棋娘有非分之想?!” 我定定呆了片刻,寻思:她连这种乱份的事都敢拿来说笑,可见少公子甚么隐秘的事都不瞒着她,两人关系非同寻常! 却不知棋娘对大公子又如何?我心一时跳得厉害。棋娘慧喆姣好的面容浮上来,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 这时,门口有个甜腻的女声:“大公子醒啦?!”一个丫鬟装扮的脸儿一张,随即消失了。 一会,那丫鬟扶着一个素衣妇人进来,那妇人容色娇柔,口中唤道:“筠儿……!”神色甚是关切。 看来她们一直守在隔壁,听见声响,便过来了。我依稀记得这妇人是刚才醒来时扑到我身边的那个女子,想起小菁的话,犹豫地唤了声:“娘……!”心里还不十分确定,大公子的娘这般年轻吗? 那女子碎步过来,纤柔的掌儿团着我的一只手,只一个劲儿看着我,眼眸愁意中带着深深的怜爱。近处打量,她已不十分年轻了,眉目疏淡,一股掩不住的倦意笼着轻柔生辉的面庞。她定是好多天没歇息好了,今夜尚不放心,在外守着。 不知怎地,我想起自己的娘亲来,此生未见过一面,也不知娘长得甚么模样,有时做梦,面容却有些三师嫂的样子。此时一见大公子的娘亲,又觉得她才更像些。 掌背传来温热干燥的触感,我心中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不由呻唤了声:“娘!……。” 大公子的娘轻轻的点了点头,报以温柔一笑,手中随着轻轻揉动。我悄然闭上眼儿,细细品那先前从未领略过的温情滋味。一会儿,眼角边有指尖拂过,温滑一触,听大公子的娘轻叹一声:“我苦命的筠儿啊……。” 我虽知她关心的不是我,眼眶中却有热意涌上,胸腔闷着股十分受用的感觉,索性任由那感觉停在胸中不住翻腾枝蔓,一团不可捉摸的轻云烫着我的心,浑不知身在何处。 朦胧中听得她们悄声细语:“让他睡会儿” “不要吵了他” “雨一下,天有些凉,门窗都闭了吧” 渐渐的声息静止。身上锦被轻软,鼻间香气飘浮,一股舒适的倦意袭来,我浑忘了自己乃附体之身,只想永远这般睡下去。 次日,贾府老太太、大夫人、二公子、几位姨娘等都入屋探望,我生怕露了破绽,偶尔应那么一两声,大多时候只凝神细听,或装着昏迷沉睡,遮掩而过。 所幸她们也担心我这个“大公子”体虚乏困,不敢久呆相扰,有的则随在众人身后,甚至未发一言,也免了我提心吊胆的应对。 只是心中暗暗奇怪,一直不见棋娘来访。 掌灯时分,屋里愈静。往来探视的人一走,我躺在床上,心情松了下来。寻思:此地终非久留之所,待能走动,当侍机溜走。 此时我已知道大公子屋里共有五名丫鬟,小菁是贴身丫鬟,地位在其他丫鬟之上,在里屋侍侯,与大公子同宿一屋,随唤随到,与大公子的情分也更亲密些。 外屋有三名丫鬟,分别叫小萍、小莞、小茵,似乎负责缝绣、贴花、饮食、汤药等事,有时也入屋听候使唤。另有一名粗使丫头,干清扫、浆洗等粗活。此外,还有一名随身书童,却不住在这个院中,今天也没露过面。 耳边忽听外屋几名丫鬟在悄声议论:“听说府里走丢了一个小道士。” “是啊,跟棋娘学棋的。我见过。”小菁轻柔的声音。 “棋娘急坏了,四处寻找,不见踪影。管家派人去宗阳宫问了,也还没消息回来。” “听说人长得挺机灵的,怎么说丢就丢了呢?” “长得怎么样,可就得问小菁姐姐了。” “呸!小嚼舌的!” “嘘……公子才睡下,小心吵醒了。” “小莞我的儿,可就你最疼公子爷了。” “呸,是谁……是谁陪公子……。”声音低了下来,有人吃吃在笑。 “胡说!”小菁急道,转身朝里屋走来了,停在门口,又回头喊了一声:“小茵,药好了没?” 这时隔壁传来一个纤细的声音:“在炉子上熬着呢!” 我一听,心头一震,蓦地想起前日晚间在花园里与齐管家说话的那个丫鬟,是她!没错!那个怯怯的、细细的声音,与其他丫鬟都不太一样。 那日晚间她与齐管家的对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别胡思乱想……快快回去!” “可是大公子……我真的很怕!” “大公子一向如此,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当时我还曾猜想:大公子一贯风流,对这丫鬟企图非礼,丫鬟却又与齐管家有私,故此找齐管家商议应对之策。齐管家不敢得罪大公子,又怕人发现两人私情,遂竭力压制。劝丫鬟快些回去,莫胡思乱想。 此时看来,全然不对。大公子病得这般严重,怎会作出侵犯那丫鬟举动? 种种情形一一从我脑中流过,我猛地打了个寒噤。 第二部《附体重生》二十、奇石惊现 齐管家爲何哄逼着小茵,对大公子下毒?我脑中闪过一个疑问。 尚未及深思,小菁已跨入屋中,娇声惊呼:“公子,你的脸色怎地这般难看?” 倾过身子,拿手探我额际她鼓饱的胸脯一下遮过来,在离我鼻尖不过尺许的地方,颠颠欲颤,芬芳的热气晕积不散。 “没什麽。”我一阵喉干舌燥。久卧於床,那股郁积的欲念比平日更盛。一边手儿不由自主地扶上小菁的腰侧,一边想着:“总之药是不能再吃了,却怎般想个法子躲避才好?”指尖才搭到小菁腰间,她肌肤透过薄裳传来脂脂腻腻的惊人弹性,几欲将我的手指弹回。我心头一荡,神思迷糊间,听得小菁一声低呼,娇弹弹的胸乳没头没脑的压上我脸庞。 “啊……!”两个人都没想到,同时唤出声。 小菁小心挣扎着,吐气有兰若之香,在我耳际低如蚊语:“公子,你的身子……。”她显然误会了,以爲我故意的。 我微微喘息着,没想到她竟如此敏感,那腰竟是不能碰的,一碰即倒。脸鼻被她胸乳遮住了,目不视物,从她乳峰传来致命的香软,不由得一阵晕头转向,唇儿痴迷地去寻她衣下的乳尖。她的酥胸确实与其他丫鬟不大一样,不仅看上去鼓挺许多,碰上去,娇软饱和,可想象出她薄衣下的丰美。 她此时双脚还立在床下,上身扑在我身上,後股却极力向後拖翘。 在我唇儿含上她乳尖的一霎,她全身顿时如抽去了筋骨的软肉,整个儿摊在了我身上。 我感觉身上一沈,一时只想将上方这个软绵绵的身子紧紧抱住方好。手伸了出去,尚未合抱,小菁左右轻轻一扭,逃出了我的掌握。脸上红晕迷布,含羞带嗔:“公子,你……你不要命了?!病成这样还……?” 我微微一笑:“有了你,正是不要命了。” 小菁退开了些,脸儿愈红,道:“我可不敢!……老太太、夫人知道,定饶不了我!”语声悄低,避人耳目。 适才一闹,她湖绿色上衣在胸部皱起,衬得胸乳愈加娇耸傲人,乌黑的发丝有几缕烟一般吹过颊边,脸腮晕如涂脂,一时把我看呆了。 她咬了咬唇皮,又瞄来一眼,长长的睫毛翻出一道火辣辣的余味,带一丝调皮狡猾,顿时让人醺醺欲醉,我觉得整个身心都被托着飘起来了。 小菁掩嘴一笑,把头低了。 我知道既便她与大公子早就有私,也不敢跟我现下的有病之身歪缠。 只是体内那股火苗被点着,忽然四处挨不着,难免有些不自在,正无奈间,忽听外屋小茵唤道:“药煎好了!” 小菁转身便要接应。我心中一动,忽道:“小菁,你来!” 小菁嗔白了我一眼:“不!” 我压低声音,道:“过来,我有话说。 ” 小菁见我神情有异,方近身上前。我断然道:“我不吃药!” 小菁急道:“公子爷……!” 我悄声道:“每次一吃药,我身子就愈加难受,一日不如一日……。” 小菁惊骇地望着我。我点头道:“你很聪明,知道便好,不须告知他人!也莫要让人察觉。 你先去把药端进来。” 小菁似吓呆了,脸上还在犹豫。我轻声道:“去罢!” 这是我首次命人照我的安排行事,心中也不确定是否妥当。只知至少先不能让人知道下毒不成,否则使出其他手段来,便更难对付了。 体内含毒,身子软绵绵的,连动弹都有些困难。 身处危机四伏的贾府,自是危险不过。 眼下只有设法先将毒素逼出体外方好。 待小菁出了屋子,我试着将真气凝聚,发觉一提气,胸腹间便传来剧痛,所幸真气不曾阻塞,腾悠悠漫上经脉,不由心下一喜。 见小菁已与一名丫鬟端了药进来,我忙将真气沈回丹田。 进来的丫鬟肌肤甚白,唇鼻俏丽,姿色不逊於小菁,只是腰身瘦硬,胸脯平坦,不似小菁那般动人。她放下药罐,一言未发,便低头退出,快到门口时,却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神情间郁郁欲诉,终走出去了。 小菁也看着她出了房门。 我心知她便是小茵了,与小菁同瞟了一眼药罐,都没说话动弹,一时间反显得我和她做了贼似的。我笑了笑,小菁也勉强笑了一下,凑身坐近。 我忽有股尿意,强忍了片刻,终於开口道:“小菁,我要小解。” 小菁脸儿微微晕了晕,点点头,侍侯我起身,扶我转到塌侧,那儿靠墙竖放着一张小床,枕被叠放得整整齐齐,透着些小女儿气,想是小菁歇息用的。 小菁从我塌下拉出一个乾净便盆,便来帮我宽衣。我不禁一阵心跳,适才强压下的欲火又蠢蠢欲动,随着衣袍宽开,底下尘根已是半硬,将下裳档处顶起一团小菁脸愈加红了,俯低身子,轻轻喷着鼻息,手中却没停,三两下便助我将下裳褪了,露出光溜直润的尘根,看上去倒也不小,筋根未露,长长的歪戳着,像根秃笔管,洁净文气。我用手扶着,半天竟解不出,小菁已羞笑着转过头去。 我心儿发痒,顾不上小解了,戏去牵小菁的手。口中道:“好小菁,帮我扶上一扶。” 小菁耳根发赤,“呸”了一声,手儿轻轻一甩,丢开了,却碰在我翘着的尘根上,打得那处头儿乱点,摇头晃脑。 小菁忙道:“哎哟!对不住!”吃吃低笑。 我趁机捉住了她的手儿,往腿间引。小菁使着小力回扯,碰到尘根时却不由指尖张开,轻轻一捏。 我三魂六窍俱在那轻轻一捏中飞了出去,身子颠了颠,愈加涎脸歪缠:“好小菁,索性帮我弄出来罢。 ” 小菁晕着脸:“不会伤了身子麽?” 我忙道:“当然不会!窝着劲才难受呢……弄出来……身子便清爽了。” 小菁半信半疑,飞快地朝门口处瞟了一眼,手中轻巧地捋了几下。一霎却被自己的动作弄羞了,红晕扑面。 我心胸如醉,一把将她搂过身来,早就忍了许久的手贪婪地摸上她娇挺的酥胸,隔着薄衣,团着她乳尖细细揉捏、把玩。耳边听得她娇娇的呻唤声,心底一热,手中愈加使劲。一边贴着她脸儿,往她耳孔中吹了口气。 小菁顿时浑身无力,软软的靠在我身上,眼儿斜过来:“公子……!”似羞怨,又似哀肯。 我尘根翘举,贴着她腿儿厮摩,揣着她胸乳的手掌尖一卷,顺着她腰肋滑下,从她後腰低洼处摸上她浑圆的後股,指间传来她绸裙下股肉的圆实柔滑。正留恋不舍,手底的臀儿忽往下矮了矮,小菁惊唤一声:“不好了!” 我吓了一跳,随即看她两腿夹收、面红耳赤的情状,忽然明白了。手硬硬的便往她两腿交汇处伸去。小菁忙伸手乱挡:“公子,别动!别动啊!” 此时我那顾得上理会她肯与不肯?触手是一片醉人的坟突,软脓丰美,在碰着的一霎,魂儿都要丢了。 小菁“噢”的一声,两腿夹紧,身子虾米般像向前蹲弓,额头在我胸间一抵,忙又站起来,身子往外挣,我手上无力,却圈不住,扯带之下,两人一同跌在塌侧,压得锦帐塌下一边。 正乱着一堆间,忽听得外屋丫鬟叫:“棋娘!”“二小姐!” 脚步声乱,有人往屋中走来。我忙不叠的爬起来,急急提着下裳,小菁挣起身子,也帮我理着衣袍。 棋娘跨入屋中,脸上神情沈静,似有心事,猛然一眼望见我与小菁的慌乱情状,颊边倏地烧上两朵红云,身儿轻轻一转,我刚刚看到她的一个腰背,忽然间便不见了她踪影,一瞬间,我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贾芸却从旁边冲了进来,叫道:“大哥!”随即“啊”的一声,也是脸儿涨得通红。 眼儿却睁得大大的呆立在那儿。 小菁又羞又急,泪花在眼中打滚,扶着我到塌上躺好,低头侍立一会,不知如何是好,又转身去香炉中拨弄,续了支麝香。 半响,棋娘才又从门外转了进来,道:“看来筠儿身子是大好了……。”忽觉有语病,脸儿僵了僵,竟呆在那。 我从不曾见棋娘似今日这般魂不守舍,心下一甜:棋娘是因爲我失踪的缘故吗?眼儿不知不觉盯着棋娘看。 棋娘脸上却丝纹不波,待她要擡开眼儿,我忙将目光收了回来。手上微觉一痛,是贾芸捏着我的指尖。 贾芸道:“大哥!” 我转头瞧见她两瓣微微张动的娇嘟嘟红唇。 贾芸似怪我没理会她,嘴儿一撅,忽又一笑,脸儿鲜花一般灿开:“这是什麽?!”将缩在身後的手伸出,红白跃动的掌心托着一块鸡蛋大的玉石,石色底部如蛋清,上方五彩纷呈,依稀见有许多亭台楼阁、云雾缥缈。 我奇道:“咦,什麽东西?哪来的?” 贾芸诧道:“你没见过?上回你去陆姐姐家玩,见了爱不释手,陆姐姐知道你在病中,便托人送来给你玩,解解闷儿。” 我不知道她说的“陆姐姐”是谁,不敢介面,“哦”了一声。 贾芸笑眼流波,忽将脸儿逼近,调皮地道:“你想陆姐姐还是不想?” 我呆了一呆。 贾芸一笑:“想便乖乖的安心养病,你身子一好。陆姐姐便可嫁过来了!” 我吓了一跳:“什麽?!” 贾芸嘟着嘴道:“你一向病着,婚期一拖再拖,陆姐姐又不便过来玩,可急死我啦!”听她说话语气,似乎那个陆小姐嫁过来便是尅?陪她玩的。 我脑中迷糊,一时理不清许多关系。 瞥了棋娘一眼,见棋娘在那掩嘴笑呢,她脸上愁意未散,看上去别具一股异样风致。 我正欲岔开话题,听外屋丫鬟道:“齐管家来了,有事禀告七夫人。” 棋娘整整身子,道:“进来!” 齐管家进来,有意无意瞥了桌上药罐一眼,我心下一跳:适才忘记将药倒了。 却见齐管家在几步外向棋娘弓了一下腰身,道:“派去宗阳宫的人回来了。 说是昨日宗阳宫洞庭道长领着许多道士有事北行,留守宫中的道士说不识得小道士李丹。似乎宫中并无此人。“棋娘神情一怔,脸上忧意转浓。 齐管家道:“会不会是李丹知道消息,跟洞庭道长一块北去了?” 棋娘眉儿微皱:“若是如此,怎会不告知一声?” 齐管家道:“想是去得匆忙,昨日府中又乱,不及辞行。七夫人切勿忧心,我看那小道士聪明伶俐,不会有事。” 棋娘点了点头,不再作声,独自沈思着。 听着别人当作自己的面谈论自己,并猜测自己的“去向”,实在有种怪异之感。同时也暗下奇怪:“宗阳宫道士北行不知所爲何事?难道慧空大师他们遇上敌人了麽?左小琼爲何还未回来?” 齐管家转过脸来,冲我陪笑道:“大公子今日气色可好多了!” 我点了点头,忽见齐管家脸上一丝奇怪的神情,稍现即逝。我顺着他目光瞧去,见贾芸将玉石在掌心打转我道了声:“小心!”伸手接过。 这颗玉石落入掌心,沈甸甸,冰着手儿。 翻转间,见上方雕着许多屋宇楼阁,层层叠叠,错落有致,虽是方寸之地,却一点不嫌局促。甚至连梁柱上的飞龙舞凤,也依稀可辨。不由心下惊叹。 师尊说,人的潜力无限,世间百行百业,若做到极致,均可称之爲“道”,道之所行,往往让世人侧目惊叹,以至不敢置信。便如眼前一方小小玉石,若非亲眼所见,怎能相信凡人能造出如许精微奇妙的东西? 齐管家乾咳一声,道:“公子,能否借我一观?” 我“哦”了一声,随手递给了他。 齐管家将玉石捧於掌中,细细赏玩,口中啧啧称奇。 半响,齐管家乾笑一声,将玉石还了,说了些话,告辞而去。棋娘也起身道:“筠儿有病在身,早些歇息。”说话间,不由瞟了小菁一眼,吓得小菁低头不敢作声。 我目送棋娘和贾芸出了屋门,一转头,见小菁粉泪盈盈,吃了一惊:“小菁?!” 小菁眼睫一眨,掉下一滴泪来。我心知她怕老太太、夫人知道适才一事,会责怪於她,忙柔声安慰了她几句。 小菁却终究郁郁不乐。 换了从前,我定会想出许多古怪的法子来将她逗乐了。可自从师门离散、师姐遭擒後,我感觉自己性子变了许多,不像先前那般爱玩闹了,往往稍稍起了个念头,便起不劲儿来,转即被自己强压下了。 想起适才的胡闹,我心下不免有些惭愧,暗暗告诫自己:“我只是借了大公子的肉身,切莫把自己当作大公子了。” 寻思了一回,心意愈冷。若非体内毒素牵制,身子无力,便要立即离府而去。 待小菁睡熟了,我悄悄坐起身来,盘腿运功。忍着心腹间传来的剧痛,将真气周身游走两遍,渐渐聚於内腑,往体内附着的毒素逼去。体内渐渐发热,如有蚂蚁在爬,伴随着隐隐作痛,过了半个时辰,内腑的骚痒似在移动,我心下一喜,愈加运气催逼,不知过了多久,腹中如有水滴往下流去。我大汗淋淋,终於体力不支,停气歇息。 感觉全身轻快了许多,我似惊似喜,内视一周,却发觉毒力丝毫未减,不禁有些气绥。便在此时,忽觉有受人注视之感。我心下一惊,屋内扫视一圈,空无一人,小菁的呼吸声传来,也尚在熟睡中。 眼儿游过屋子侧窗,我忽顿下,喝道:“谁?!” 窗外似有一阵风儿吹过。 我跃下床去,推窗一看,黑暗中只有树影婆娑,稍远处二公子屋里灯光未歇,黯淡的微光照在廊前的一片院中,不见半丝人影。 小菁已惊醒了,嗓音迷糊:“公子,什麽事?”她坐起身,身上的里衣单薄,显得身子柔弱不堪。 我心一跳,不敢再看她,道:“没事,睡罢。 ”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跃落床下,身子敏捷,实非运功前可比。 暗下琢磨,发觉毒素虽丝毫未逼出体外,却已从心口压下,毒素凝聚收缩,侵体范围变小了些,不由大喜,如此不须七日,我的五成真气便可运使自如,要避人耳目,离开贾府,那是绰绰有余了。至於体内之毒,出府以後再慢慢设法驱除便是了。 上塌躺下了,心想:“不知那人是谁?看到我夜半打坐没?”心下惴惴,隐有不安。 连着几日,我在疑神疑鬼中小心翼翼的应对,倒也无事。到了第七日,我已将体内毒素压缩至小小的一团,毒力发作虽较先前频繁,且更爲尖锐痛楚,却不影响我运功行走了。只是每次强行将毒力压制过後,却无缘无故添了股燥热之感,令人烦闷不安。 自那日被棋娘撞见我们的尴尬情形後,小菁一直胆战心惊,如临大祸一般。 在贾府中,像她这般的丫鬟,自是一点也错失不得。我看在眼里,不由心下怜惜,愈发不敢招惹于她,言行间也不知不觉带了些客气,可小菁神情郁郁,始终未见舒展。 第七日夜间,我待衆人睡下,悄悄爬起身,从侧窗跃出屋外。夜风清凉,吹在身上感觉几分轻快,扮了多日大公子後,首次不觉闷气,我要做回我自己了! 到了园中,我不由向棋娘居处默望了一眼:此次一去,往後自当尽量避开贾府人衆,不知何时,方能又见到棋娘? 奇文并世如不语,梦里行舟已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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