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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杨大拿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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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圣剑帝’十个儿子中的‘兽王’司马金兽?”

  “司马金兽,武林中好像只有一个。”

  “‘暗器王’司马金指有与唐门第一高手斗成平局的暗器,‘马王’司马金睛拥有天下无双的烈马、快马、名马,拥有天下最大的马场。‘兽王’司马金兽大概是天下收罗野兽最多的人了。”

  “你说得不错、他那里不但豢养狮、虎、豹、豺、狼,连暹罗的野象、天方国的麒麟、木骨都束的天马、神鹿与传说中的四不象也有。而最凶猛的,恐数专食人自脑筋的铁头山魈了!”

  “铁头山魈是猩猩猿猴类中的奇兽,来去如风,双目赤红如火,双爪如钩,如剑,长臂如棍,如棒。攀援高山巉岩如飞,穿梭林间若隼,撕裂虎狮、豺豹等野兽与人脑,食取其髓。”

  “你去司马金兽那里,便是去手搏各种野兽,包括铁头山魈。”

  “手搏?”

  “手搏,不许用任何兵器、暗器,也不许用武功。”

  “不许用武功?”

  “对,你不能用武功,只能以人的本能、气力、智慧来与野兽搏斗。”

  “你与野兽搏斗,你首先自已也是野兽。”

  “而野兽是不懂武功的。”

  “不许你用武功,是怕你被武劝所误。野兽是不等你运好内功,使出什么拳什么掌的。”

  “而且这也不公平,对野兽不公平。”

  “你去司马金兽那边,十八天内,斗遍他那边的野兽,回来我再告诉你做第二件事。”

  “你如做不到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也不必说了。”

  “好。我明天就出关。”

  “不,你今天!”

  韦不凡双目炯炯,看着小杨道:

  “姚悲的刀伤并不重。他刀伤后随时都会定日与你决斗,你必须朝夕必争!”

  十八天后,小杨站在了韦不凡面前。

  小杨像换了一个人。

  他目光像狮子,走路像老虎,身上多了许多野兽的爪痕,更多的是一种野兽噬血食肉之气。

  这一种野兽的气质使得小杨变得令人凛然生出危懔、惧怖之感,如面对天上震怖的闪电,山上猛扑下来的饿虎、沙漠中的野狼、黑森林中的山魈。

  他身上弥漫着一种精悍、凶猛的杀气,就像杀人已杀红眼的杀人狂魔。

  他看韦不凡的目光也变得光芒四射,如林中一觉醒来,对着旭日东升长长地伸一个懒腰站起,昂头四顾的老虎。

  ——而在他自己看来,他是以最温顺、恭敬的目光看着韦不凡这武林最具睿智的宗师的。

  能得师如韦不凡,实是他的幸运。

  此时的小杨像一柄刀,没有鞘的、寒光袭人、光芒四射、锋刃犀利的刀!

  “你现在出去,可以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

  “尽管你当过刑部红旗杀手,杀过不少极难杀的凶神恶煞,但只有到了现在,你才是天下第一的杀手!”

  这是韦不凡告诉小杨的话。

  小杨点点头。

  他相信。

  他相信他如再去杀人,一定是天下第一杀手。

  “但这不是你我的目标。我并不想培养一个无情的杀手,你也不想仅成为一名靠杀人赚银子的杀手。——你当初答应当红旗杀手,只因为你恨这些人渣,觉得只有亲手杀之才能消你心头那股不平之气。”

  “是。我是的。”

  “我不想当杀手。但心中有小不平,可以酒浇之;心中有大不平,只有以刀剑削之了!”

  “我杀人是为了平愤。”

  “民愤与我心中的道义之愤!”

  “我恨不能杀尽天下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恶霸暴徒!”

  “但我不想只当一个杀手,哪怕这杀手已是天下第一!”

  “好,既然你有如此大志,那就做第二件事吧!”

  韦不凡听了小杨之言,顿目中神采飞动,意气洋洋。若名师得知自己的得意门生已初闱过关!若名铸剑师已完成铸剑的第一道工序,而第一道工序又正符合预想的效果。

  “你最怕什么?”

  韦不凡问小杨。

  “我——好像没什么怕的。不怕官,不怕死,不怕鬼。”

  “我说的是另一种怕。譬如有人怕癞蛤蟆,有人怕蛇,有人怕狗,有人怕痒,也有人怕看死人,还有人怕看女人。”

  “怕看女人?”

  “对,怕看女人。这种人分为两种:一种人怕看到美女,美女越美,越美得艳光四射、不可方物,他越怕。他怕的症状是不敢抬头看美女,即使看也只敢偷看——像小偷偷看审讯官,即只从侧面、背后看;或者像相亲的憨实伙子与害羞的姑娘,只敢看自己的脚尖,偶尔才飞快地偷看对方一眼。要他或她正面看、抬起头看,那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与死不肯抬头、回头、满脸通红窘得无地自容的窘态,堪为一绝!”

  “另外,怕看美女的人的症状还有特别局促不安,如坐针毡,如有芒刺在背。他会变得特别不自在,一双手不知放什么地方好。口齿伶俐的,竟会变得口齿结巴,才思敏捷的竟变得木头木脑,胆气豪壮如虎的,忽变得神丧气沮,羞怯如乡下新妇。一些平时处理事情很有条理的人,忽会做一些莫明其妙的事,荒唐之极!刑部有一个推刑官姓邢,怕见到美女,一次见到名妓红牡丹,他把一双手放在桌上也不是,放在膝盖上也不是,垂下来还不是,最后你说他把手放在哪里?”

  “放在哪里?”

  “放在头上。”韦不凡说,“这位邢推官,把手抱在头上!”

  “哈哈,放在头上!竟有如此妙人。”小杨大笑。

  “另一种人是怕看裸女。少林的剑术大师德喜上人之所以会死在‘色魔’欧阳潜夫的‘肉屏风阵’里,就是因为欧阳潜夫以三十六个裸女围成了肉屏风,在肉屏风里与德喜上人比划。德喜上人面对肉屏风阵,只感到头晕目眩、上打饱嗝下放屁,呕吐、恶心,神志恍愧,头痛欲裂。结果,才比一剑,便被武林公认剑术远远差于他的欧阳潜夫所杀!

  “这一种来自生理心理上的憎厌、害怕、维恐失态的失常心理,便是怕。”

  “如此说来,我也有怕。”小杨道。

  “我有些怕蛇,见到蛇我的性子就变得躁,出刀,出手就快。”

  “但我最怕的不是蛇,而是虫。”

  “虫?”

  “对,就是那类小爬虫。从蛆虫到毛毛虫,所有爬的虫,都有点怕。”

  “好,我知道你第二件事该做什么?”韦不凡道。

  “你该去刑部大牢。”

  “去刑部大牢?”

  “对。那里有一处专门审讯罪犯的地方,除了刑堂外,还有专门对付也像你这样怕虫罪犯的‘虫虿之刑’刑室。——其实那不是一间房室,而是一个地下的坑穴,俗称‘蛇坑虫穴’,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虫和蛇。”

  “你如想成为无敌的刀客,明天带上我给你的印信文书到刑部报到吧!他们会给你提供防蛇虫咬的药油的。”

  “你去那里,吃、拉、睡都在‘蛇坑虫穴’里,以七天为限。七天之内你如不能练到任由各种蛇虫爬在你身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无动于衷,你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你还是带上你洗干净的脖子去让姚悲去砍,或者逃到天涯海角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隐姓埋名过一生。或者改名换姓去当杀手王。”

  “我,一定回来。”

  七天后,小杨回来了。

  小杨瘦得形销骨立。

  “很好!很好!很好!”

  韦不凡看着已香汤沐浴过的小杨。

  “你在‘蛇坑虫穴’的每天表现,我已尽知!难得你过了这一关!”

  “现在,如姚悲约你在‘蛇坑虫穴’中决斗,会不会影响你的出刀、呼吸、步法,分散你的精神、斗志、注意力?”

  “不会了。”

  “那么我们可以去做第三件事了。”

  “第三件事是什么?”

  “见武林第一美人白玉姬。”


第十六章 白玉姬

  【一】

  “君有白玉美人……”

  风流盗帅楚留曾这样留香寄柬。

  他为了得以一睹白玉雕的美人,便明知金公子布下了天罗地网,也还是翩然而至。

  香帅千古只有一个。

  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如果有白玉美人,精美绝伦,眉眼宛然,栩栩如生,更兼神韵流动,眉目传情,令人一见之下,心怦然而动,久视之下,心迷神醉,可以消俗念,涤凡心,意会啐啄,妙接今古。——你想不想置之案头,朝夕相伴,春夜倦读之时,清昼苦吟之余,相对一笑,接目对语?

  生香活色。

  无生命的玉,即使雕成美人,又何如生活中一个普通的采茶村姑、溪边浣女之美?花美纵国色天香如牡丹,凄美艳丽如虞美人,花不解语又奈何?如花似玉,只不过形容美人的纯净洁白,形容美人的娇艳明丽,论美,还是美人本人。所以李太白形容杨玉环的美,才写“云想衣裳花想容”。

  美人的美,是连云霓也想做她的衣裳,花也想成为她的容貌的。前人解“想”为通借“像”字,谬矣!谬矣!终还是未脱腐儒俗思,岂仅唐突佳人,亦作践太白!

  旷代的名侠,绝世的美人,高蹈的诗人,超群的才子,其飘逸之思、出尘之美、纵横四海之雄心、包孕天地之豪情,本就不是目只见名利二字之市侩伧父所可了解的。

  什么是第一美人?

  就是你除了自己的情人之外排号第一,而这排号第一又是大家都公认的美人。譬如阿娟是村里小伙子私下里公认的除了情人之外最美的姑娘——甚至比情人还美——那么阿娟就是村里的第一美人。

  美人是不必选而自然诞生的。绝代风华,风情万钟。一笑灿然似春花,明眸交剪若秋水。遗世而独立,一笑而倾城。

  在武林中,也有一个第一美人。

  每一代有每一代的英雄。每一代有每一代的美人。

  在刀帝令狐西笑、刀帝谷主方生死那一时代里,武林第一美人就是白玉姬。

  白玉姬——

  生香活色,解语花的白玉美人。

  【二】

  “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白玉姬。”

  “美得清逸脱尘,真如白玉美人,射姑仙子。”

  “还有呢?”

  “武学见解尤卓识,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尤其轻功,恐不在天下十人之下。”

  “还有呢?”

  “有一点寂寞,有一份幽怨。”

  “哦?”

  “有一点‘梅开雪谷,空谷无声,遥对寒月’的寂寞,有一分‘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的幽怨。”

  “你也知道白玉姬与令狐西笑、方生死三人间的故事?”

  “我不知。我只是看出白玉姬有一点……”

  “这样看来,你不但可以当天下第一的杀手,还可以当天下第一的细作。”

  “我现在只想想通白玉姬背诵的《刀气合一诀》,成为天下第一流的刀客。”

  上述对话,是小杨与韦不凡在从龙城出来的路上说的。

  他们刚见过武林第一美人白玉姬。

  “她真美……”两人在共同沉默着走了一长段路后,几乎同时这样发出赞叹。

  【三】

  一辆绿呢四人小轿进了龙城。

  一个垂着面纱的黑底绣着金线花袍的美人由两个妙龄宫装少女侍扶下,来到了刀帝令狐西关的正堂厅前。

  令狐西笑一身四品朝服,恭候厅前:

  “实授御前四品带刀护卫、领兵部全国兵马大元帅麾下刀术总教习缺,武圣门门主令狐西笑,恭候公主大驾。”

  黑袍公主道:“令狐大人是圣上御封的‘刀帝’,不必多礼,请进厅叙话。”

  “多谢公主。”

  “公主请。”

  正堂大厅。

  大厅正中供武圣关帝君像,却是关壮缪夜读春秋图。两旁悬一长联:

  怀蛟入梦卧虎锄强溯显赫簪缨今日相联一气,

  腰龟称荣盘龙受宠缅辉煌勋业烝尝允答千秋。

  分宾主坐下,丫环献茗。

  令狐西笑恭谨地问:

  “不知公主驾临寒舍,有何见谕?”

  黑袍美人闻言,沉默片刻,忽然大笑。

  黑袍美人笑得笑声如珠走玉盘。

  黑袍美人笑道:

  “想不到精明能干如令狐,也有受骗的时候!”

  黑袍美人取下垂纱笠帽,顿让人觉得艳光四射。

  黑袍美人一双美眸凝在令狐西笑脸上:

  “现如今,令狐先生可知妾是何人么?”

  在黑袍美人说话同时,有一股幽香顿弥漫在厅堂里。

  “幽香教主?”

  “你是萨红袖?‘鬼后’萨红袖?”

  令狐西笑一脸惊讶。

  “想不到刀帝也知贱妾之名。”

  萨红袖一笑道。

  “还请刀帝猜上一猜,妾身来意。”

  “这个……”令狐西空望着言笑晏晏的萨红袖,不由拈髯不语,沉吟起来。

  【四】

  白玉姬刚踏进她的“碧涵院”院门,一缕幽香飘来。一个黑袍美人从天而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令狐夫人怎么回去了?”

  白玉姬道:“我自回我的‘碧涵院’,又与萨教主何干?”

  萨红油一笑道:“原来我与刀帝说的,你都听到了?”

  白玉姬道:“外子命梅香来报,说是最受今上宠爱的百花公主光临龙城。我自然得出陪,但临到厅堂,听到是萨教主来了,我便不便出面了。”

  “今天是九月初五。四天后,刀帝令狐西笑将与刀帝谷主方生死决战。不知昔日名满武林的‘剑铃飘香’白女侠有何感想?”

  萨红袖顿了一下,又道:

  “我与其说来通报方谷主的武学进境,关心令狐先生破解方谷主的刀法已到第几个变化?倒不如说是主要拜访白女侠的。”

  白玉姬说:“我只下过是一个孝女,可不是什么侠女!”

  萨红袖道:

  “你到现在还不满令尊白大人为你择配婚嫁一事?令狐不是对你很体贴?”

  白玉姬淡淡道:

  “我又有什么不满的?夫家是大将军府第,与家父的户部侍郎的身份正好门当户对。夫君得邀上宠,受封‘刀帝’,三军司命之人,十之一二出诸丈夫门下。故旧门生遍布天下,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可谓作威作福。”

  “我只是说自己不配作侠女。合不该那时少年多事,游历江湖……”

  “看来你是没忘怀阿方。”萨红袖注视着白玉姬的眼睛。

  “我以为你与他能成为……”白玉姬目光迎向萨红袖。

  萨红袖目光里逼人的光彩顿暗淡下去,脸上飘过一片阴云。

  萨红袖幽幽地道:“你还不了解阿方的为人?”

  “让我们进去叙话,好吗?”萨红袖要求。

  “请。”白玉姬作了个请的手势。

  萨红袖微微一笑,入内。

  萨红袖打量着白玉姬。

  白玉姬似乎二十多年来一直没多大变化,永远都是明明亮亮地美着,丽着,清逸着。

  雪腮。绿鬓。

  明眸。皓齿。

  依旧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宜喜宜嗔。

  多了的是若有若无的一丝忧悒,使她平添一份成熟的风韵。

  “你这样看我,拙夫要吃醋了。”

  白玉姬莞尔一笑道。

  “给我镜子好吗?”萨红袖道。

  “镜子?”白玉姬疑惑地问。

  “看到你风采如昔,我想看看自己有多老?”

  “以萨教主的才智,活得风风光光,滋滋润润,正春风得意,花开盛日,怎会老呢?”

  白玉姬言语中不无讽嘲之意。

  “又是‘鬼后’,又是‘幽香教主’,一个女人如此宠莱加身,不知羡煞多少人了!”

  “叫我红袖好吗?”

  萨红袖的嗓子顿似沙哑了些,脸上堆着愁云。

  似乎一个人一下子揭去了她一张人皮面具。

  “其实我并不快乐。”

  她道。

  她目中似有泪意。

  白玉姬顿也沉默起来。

  “你知道吗?我等阿方等了十年,但他心中只有你,没把我萨红袖看上一眼。”

  “一个女人,爱人如此,其心如何?”

  “我后来嫁给‘鬼帝’。但‘鬼帝’争霸武林旋即失败,他中了毒,风瘫,半身不遂。幽冥教教务,全赖我支撑……我觉得幽冥教已到穷途末日,回天无力便又另创‘幽香教’,教中接纳的都是孤无倚靠的女孩,我吧她们养大,教以武功——一个女人,靠创业来打发青春的寂寞,这子夜梦回的孤独与痛苦,谁能知我……”

  “我不讳言我喜欢阿方,直到现在。但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他。只有你,玉姬,只有你!我好嫉妒你,又好羡慕你……”

  “我……”白玉姬欲语还休,站起来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一株美人蕉。

  美人蕉开得像一声饱满的、火红的青春的叹息。

  美丽的叹息。

  “这次,我来,是为了阿方来求你的。”背后传来萨红袖低低的声音。

  “不管阿方对我如何,我还不想他就这样死。”

  “他会死?”白玉姬陡地回过身来,看着萨红袖。

  “他当然会死。不但他,你丈夫令狐也一样。”

  “为了决斗?为了两人那一刀里的十九种变化?”

  “是的。为了那一刀里的十九种变化。”

  “现在距决斗只有四天了,令狐已把阿方那一刀的十九个变化破解了十四个。阿方把令狐那一刀的十九个变化破解得只剩三个。但两人刀中的这十九个变化,愈到后面愈难破,怕两人到决斗那天,都无法破解对方的刀招。”

  “都不能破招,便只有以攻代守,那么势必两人都死在对方无法破解的刀招下。”

  “玉姬,你,有破解之法么?”

  “我听西笑说过,他的刀法中有一招‘天绝’,有十九变,为‘武圣门’的十九代掌门一代创一招变化合起来的,到第十五个变化就再没人能破解过,连创招之人也不能够!据说这‘天绝’刀招的名称,便是兵部武学讲经堂召集了天下四十九个刀术门派中成就最高、造诣最深的八十一人,花二十年苦研后,齐齐罢手,而得出的结论。”

  “这八十一人中,除了‘金刀状元’外,还含了对刀术变化研究最有成就的‘千刀万化一笑中’严际中先生、‘刀中人’孟无梦老前辈和‘纸刀大侠’东方风雷。”

  “这么说来,这一切是天意了?”

  萨红袖的脸色顿成了一片灰色。

  “天哪,难道就没人化解得开这一场决斗吗?”

  她这样喃喃道。

  【五】

  北海。

  广寒陵。

  殿后有一座题为“风篁小筑”的轩阁亭楼所在。

  刀帝谷主方生死正在竹影婆婆的潇湘阁内坐关。

  他参解刀帝令狐西笑“天笑刀”“天绝”一刀中十九种变化的第十八变。

  “无影刀”薛泪。

  “大劈山”轩辕昆仑。

  “苦行者”了一。

  鼓刀老人柳铁瓦。

  四人在广寒殿左、右,“风篁小筑”后面左、右两侧,分四角护卫刀帝谷主坐关。

  坐关是一个人聚精会神,集周身的精、气、神、智、意、力,入定之后上天入地,精骛八极,搜穷索微,取精用宏,以无上智慧,究天人之际,以求印证、参悟武学大难题的静修苦参之法。

  此时遭惊扰、意外,最易使人岔气、出偏,走火入魔,轻则残,重则亡。

  因而坐关时通常由武功高深的护法来封关,禁止任何人闯入关内,惊扰坐关者的清修。

  “天笑刀”!

  令狐西笑,我不信破不掉你的第十八变!

  方生死已运起了他最高功力的“刀劫神功”,他化掌为刀,盘坐入定,以无上心智、功力演出鱼龙衍化的各种掌刀变化、身法,来破解那无形中的敌人的刀法之变。

  ——令狐西笑的“天绝”刀法第十八变!

  方生死额上已沁出一滴滴汗珠!

  他似与生死大敌在比试内功,聚集全身的功力与这无形中的“天绝”刀法第十八变抗衡!

  他衣衫鼓胀加帆。

  他头发已披散,无风自动。

  他身旁蒸腾着一缕缕白烟,白雾,白气。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瞑。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淡淡兮生烟。列部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唯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方生死身形忽起,狂舞、高歌,其身形纵横往复,慷慨激烈,而又有一种“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的苦闷、抑郁、悲壮、无奈!

  至“安能推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句,身形一振,直欲冲天飞起,忽身体一震,似中弹飞鹰,敛翼而落!

  方生死顿脸上一片苍白,目光呆滞,空不见物!

  方生死忽大叫一声,仰首喷出一口血来!

  随后他脸红如赤霞,剧咳不上,咳得整个身子都如虾公一样弓起来——

  他吐出一口又一口血!

  他身体摇晃着,摇摇欲坠,忽以一手支撑在墙上!

  “天笑刀”!

  令狐西笑,你好厉害的“天绝”第十八变!

  我不破你,死也不甘!

  ……

  玉姬,玉姬!此时你在哪里?可知我已受了‘刀劫神功’逆行气血之伤,已引发了“刀劫神功”的走火入麾、“魔火炼形”?

  玉姬,我想你……

  ……

  方生死此时目中已呈迷惘、迷离、迷狂之色!

  他伸出双手,向虚空中抓去、抱去!

  他一抓抓在室内一根柱上,柱上顿被抓下一把木屑、碎木丝片,指影宛然!

  他向一根柱抱去。

  柱顿被抱成粉碎……

  他已疯狂,目中注血……

  【六】

  大梦方生死。

  方生死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他已走出了巅枉、迷乱、剧烈的冲突、火焰的灼烤、铁与火的锻炼,进入了水与月光的清净明静、冷丽安宁,进入了狂风暴雨后的霁月光风、风和日丽。

  他宁静如大古之岩,安谧如月光之婴。

  他如是一把宝刀,已经历了最后的锻打与淬火,宝刀已完成。

  他加是一幅书法,已经历了龙蛇狂行、烟云纵横、龙飞凤舞、春蚓秋蛇、金戈铁马、枯藤缠树的营造,笔墨淋漓尽致地挥写出最后一划,并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回锋,题上自己的款识。

  方生死,已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他醒来,周身都睁开了清明的净眼、正眼、法眼、慧眼。

  他的身体内部溢满了夏日的清冰之水,夏日的清沁之雪,夏日子夜后的皎皎月光……

  他心忽一动,意与心通,心与神会,忽豁然开朗,悟通了——

  刀帝令狐西笑的“天笑刀”“天绝”一刀中的第十八个变化及衍生的第十九变!

  “啊!是这样……”

  他这样情不自禁地出了声,边伸出手去,以掌为刀,一刀划了出去——

  他挥洒出这一刀如一条鱼在春波里倏然而游,悠然摆尾,在逆水中划出一道略带弧度的波纹来,一惊而直射出去……

  那一刀之优美、之潇洒,竟不若为人间所有!

  这一刀来无踪,去无影,无起无讫,如水中之花,镜中之月,李长吉石破天惊惹秋雨的诗句,吴道子那一笔吴带飘风的随意一挥……

  ——这一刀,已是禅的境界。

  望着这一刀方生死自己也呆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划出去,心完全沉浸在、陶醉在这一刀的境界里。

  他的神色安详美妙加水月观音。

  他的神色宝相庄严如菩提下悟道的大觉如来。

  “真美……”

  一声轻轻的赞叹从旁飘起。

  方生死一惊,循声望去——

  一个白玉美人半遮轻衫,正从他怀里睁开眼睛……

  这人竟是——

  白、玉、姬!

  这个人在夜空中狂奔。

  这个人一半在云里,一半在空中。

  街道、屋宇、桥梁、园苑、山坡、湖泊、牌楼、亭台……一切都在他脚下飞快地退后去!

  方生死!白玉姬!

  我要杀死你们!

  这句话在这个人胸中震天动地地呐喊着、回荡着!

  这句话在这个人狂飞的头发、怒飞的眉毛、烈焰般燃烧的眼睛与铁铸的脸膛上写着、刻着、飞动着、燃烧着!

  他胸膛里,血液像火山爆发前奔腾的岩浆!

  他狂奔着像一个人带动着这整个世界的风、火、雷、山!

  他的身体轰地掠上城墙。

  “什么人”“谁?”“干什么的?”

  城头的护卫军士只见一头愤怒的黑乎乎的野兽的影子飞越过去。有十几杆红缨大枪齐向这黑影扎去,却见一道白光从这黑影中闪出。

  黑影白光一闪而过。

  落下的是十几支枪头,被砍断的枪头。

  “是刀帝!”

  城头上,护卫游击廖三呆住,喃喃地道。——他是这城楼负责守卫之职的带兵军官,曾在兵部受过刀术教习项凤城的教授,而“雪花刀”项凤城曾受业在刀帝门下。

  他曾拜见过刀帝,他的师祖。那时的刀帝温文尔雅,美髯轻拂,俨如玉脸的关帝圣君。

  而现在,披头散发狂奔的令狐西笑,两眼冒着金光,狂奔成一头愤怒的野兽!

  “是刀帝!”

  廖三肯定地道。他望着刀帝在这城市的上空像一股狂风卷去,这样呆呆地望着,心里既兴奋,又震惊。

  ——一定发生了大事!

  ——刀帝他老人家怎么啦?

  【七】

  萨红袖迎接着她的盛大的节日。

  她香汤沐浴罢,精心地描眉、上妆、盘髻。随后她拿出了十八套衣裙,站在立地菱花大铜镜前一一试穿过,最后选中了一套最美丽的衣裳。

  于是她身上开满了俏丽的粉牡丹。

  蓝小仙像一只轻巧的蓝蝴蝶飞进来,停在萨红袖身边。

  她看着萨红袖正把盘得很精美的发髻放开。

  萨红袖边发放发髻,边用询问的目光望向蓝小仙。

  蓝小仙白俏的脸上,那双极风情、妩媚的眼睛变得水汪汪的多情而朦胧。

  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她的目光闪耀着兴奋。

  “我在广寒殿旁边的水井里投下了‘烈阳散’。并亲眼看到‘苦行者’了一打水进去以供刀帝谷主方生死食用。”

  “他们绝对想不到一个蓝衣的少女在打水时会投下让男人们爆发情欲、若不得阴阳交媾一经动用真力便发作的春药‘烈旧散’。”

  “我看到刀帝谷主方生死一掌刀劈碎密室窗子的狂躁、疯癫,也看到了白玉姬像一朵白云一样飘来,飘入了方生死的‘潇湘阁’。既看到白玉姬抱着方生死从‘潇湘阁’内出来,进入另一间屋子前吩咐刀帝谷弟子的情景,也看到了刀帝令狐西笑跟踪白玉姬而至……”

  “但就在这时,一双手抓在了我肩上。”

  “我回过头,抓住我的是‘苦行者’了一。他瞪着我,说了三个字:‘烈阳散’!”

  “想不到这一声不吭的黑瘦鬼,还是发现了我投春药的秘密!”

  “‘烈阳散’只有对各种药物精研的人,在眼了后才能辨别得出!”萨红袖道。

  “‘苦行者’了一正是对各种毒药迷药都有极有研究的药物大师,他为了打败百毒门,曾身试百毒门五奇毒阵的五大毒物之毒!”

  “了一瞪着我,低吼道:‘肯定是你!谷主和我饮用了这井水煎的茶,谷主坐关竟走火入魔……’他下面的话忽说不下去了……”蓝小仙说至此,脸变得红了。

  “一定是你用嘴唇盖住了他的嘴巴。”萨红袖目光陡射异彩,轻笑着道。

  “我当时也只有采取这办法。被柳铁瓦、薛泪、轩辕昆仑听到了这黑瘦鬼的声音,我这条命就完了!”

  “想不到我这一来,这黑瘦鬼一切都变了。他抱着我就闪进了‘凤篁小筑’后那一片密密的黑黑的竹林里……”

  “我想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带着他的头回来报功。”萨红袖看着蓝小仙解包袱的手,“男人在与女人欲仙欲死的当儿,最易销魂,被女人销魂!这是女人杀人最厉害的一招!”

  ——蓝小仙把包袱打开,里面果然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苦行者”了一死不瞑目的头颅!

  他没死于毒药,却死在女人之手。

  “你死不瞑目,还想报仇啊?”

  蓝小仙谑笑着,一指点在“苦行者”了一的额头上。

  她这一指点上去,像一个撒娇的女人点着她心爱的情人。

  又像一个春心荡漾的妇人一指戳在她相好的头上。

  但就在这时,蓝小仙忽脸色变了。

  她的脸变得扭曲、僵硬,她的眼珠像羊一样突了出来。

  她无声无息地仆倒下去。

  倒在“苦行者”了一的头颅旁。

  在蓝小仙倒下之前站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披发人。披发人对坐在妆台前的萨红袖冷冷道:

  “我以‘度魔神指’点了她死穴!”

  “她把白玉姬引到方生死住的广寒殿。她杀人,她该死。”

  “我是循着这包袱滴的血迹找来这里的。”

  “我的提气飞行术与分辨血昧的能力帮助了我。”

  “现在,是不是该我们算算帐了?”这披发人目光激越、悲愤,如铁剑一样射在萨红袖身上,冷冷一笑道。

  他的长发、丰髯无风自动。

  他的入鬓长眉跃动若出水怒龙。

  这披头散发的人,正是原来最讲究仪容的令狐西笑!

  ——刀帝令狐西笑。

  “看来‘苦行者’了一还是报了仇。”萨红袖淡淡道,“以他的血,报了仇。”

  萨红袖边说,边把她的发髻发开,发直,让一头黑发如瀑布一样披挂下来。

  “你要找我算帐、报仇,都可以。”萨红袖转过头来顺下她长长的、黑黑的睫毛,“只是妾身何罪,还请令狐先生说清楚。也好让贱妾到九泉之下也无怨。”

  “你先找白玉姬谈话,后又支使蓝小仙把白玉姬引到方生死的住所。”

  “这就该死?”

  “这还不该死?”

  “你知道我和白玉姬谈些什么吗?”萨红袖问。

  “你能谈出些什么好话?”令狐西笑冷笑。

  “我告诉她你与方生死决斗的事。并告诉她,你与方生死之战,是同归于尽之战!因为你根本破不了方生死那一刀‘镂尘刀’的第十九个变化,而方生死要被你的‘天绝’之刀也难比登天。”

  “我告诉她,只有她或许能避免她丈夫的必死之局。那就是劝说方生死到时把那一刀的十九个变化减为十四个,这样你便可以破解了。如此就能避免死局,成为双活。”

  “我告诉她,我将派手下人去打听方生死下落,知道后会尽快通知她的。”

  “这便是我跟她谈的话。我想劝一个妻子为救丈夫的命而作一些应做的事,还不至死罪吧?”

  “但你为何要下那‘烈阳散’?”

  “我叫蓝小仙下‘烈阳散’是为了对付方生死他们。‘刀帝谷’为‘快刀’小杨藏宝车,又解了我下在两个上献‘秀女’身上的毒药禁制,处处与我为难。我难道不该叫他们中‘烈阳散’之毒,到时动不了手?”

  萨红袖说至此,冷笑,看着令狐西笑道:

  “我只是叫自玉姬去做她作为一个妻子应做的事,她如做了其他什么事,我可管不着着!”

  “你,都知道了……”令狐西笑的脸铁青着,望着萨红袖。

  他的拳头忽捏紧。

  他周身的骨关节顿发出爆竹炒豆般的声响来。

  他的人顿显得又高大了许多。

  他的人顿变剽悍、精猛、凛烈。

  ——但他的眼睛流露出的是痛苦之色!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萨红袖道。

  “因为你自以为是刀帝,是武圣门门主,是武林的圣人、正神,所以你在与白玉姬结婚了二十多年后,还让白玉姬保持着处子之身。你要让白玉姬自觉自愿地献身给你!当年关云长千里送嫂,始终不乱,丝毫无犯,你却是娶妻二十多年,终不及乱!崇高固然崇高,殊不知这样便断送了你与白玉地间结合为真正夫妻的可能了!”

  “你不了解女人,你简直是猪!”萨红袖骂着令狐西笑。

  令狐西笑脸沉如水,一言不发。

  “没有一个女人会主动投怀送抱的,除非这女人非常爱一个男人。但一个男人只要主动出击,得到那女人一次,便可能得到那女人一辈子。”

  “你如强行要了白玉姬一次后,至少可以使她成为你的妻子。——而我了解白玉姬,她如真的成了你的妻子,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的,尽管她也许还会暗地偶尔想起别人。”

  “夫妻之间是不存在相敬如宾的,正像爱人之间不必说‘谢谢’。如果真的夫妻之间客气得像宾客,那一定是有了问题:要么是双方对对方都没有了爱,要么一方在敷衍、演戏。爱,要爱到吵架才算真爱。”

  “其实,白玉姬本就不爱你,她嫁给你只不过是迫于父命。你能娶得白玉姬,靠的是权势、权威的力量。这本来就是一种权力、权势对人的一种强暴,非礼,是一种强奸人意的流氓行径!而你偏还要装圣人,充大丈夫!也难为你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扮演一个踌躇满志的丈夫,竟演得这样看不也破绽!”

  “如我是白玉姬,这样年复一年下来,也不当你是男人了!”

  “我……”听着萨红袖的话,令狐西笑目中的怒火熄灭,一阵沮丧之色伴和着痛苦,浓烈地写在他脸上。

  他垂下了头。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鞭子在抽打,他的脸在抽搐,他的嘴唇在发颤,而他的眼角在痉挛、跳动。

  他甚至整个身子都如狂风中的大树,发抖起来。

  “我知道你的刀法为什么不能精进了。”萨红袖道,“因为你是官场中人,因为你的婚姻。——你在官场中学会的是忍气吞声,一次次的忍耐使你变得萎缩,猥陋,总是屈己从人,服从别人:服从皇帝,服从首辅大人,服从首辅大人的公子严大侍郎,服从兵部的各个上峰……在婚姻上,你也如此,你缺少的是男子汉的敢作敢为!你缺少作为一个男人的自信!”

  “刀如猛虎。刀需要的是勇猛,男人的勇猛!而一个自卑的男人,即使他养气功夫再好、内功再深,所学的刀法再精妙,刀法也难以成为开拓境界的大宗师,发人所未发,达人所未达!”

  “唉!既可惜了白玉姬,又可惜了‘天笑刀’!本来,以你的功力、造诣,是可以把‘天绝’一刀在前人的十九招变化上再创出一招变化的!‘天笑刀’法是可以更有威力的!——可借你不是男人!真正的男人!”

  “你可能从未尝过当一个男人的滋味!”

  “我……”令狐西笑的喉结在艰难地滚动,似咽下了许多难咽的痛苦。

  ——看着令狐西笑这样,萨红袖眼中有了笑意。

  她不再看令狐西笑,细心地焚起了一支鸭头绿的薰香。

  她背对着令狐西笑,淡淡地道: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虽然自命为圣人、正神,但你心中一直有一个邪魔的声音在诱惑你。你心中一直在渴望着那件事……”

  “这就是你没杀方生死白玉姬的原因,这也正是你要狂追蓝小仙并要杀她的原因!因为蓝小仙看到你在偷听、偷窥方生死与白玉姬作爱!而蓝小仙与‘苦行者’了一作爱,又刺激了你的情欲与兽性,你既恨蓝小仙,又嫉妒她。甚至还想占有地——但你不敢!因为你自命正神、圣人,你既不敢在方生死白玉姬面前占有蓝小仙,又不便在我面前对蓝小仙怎么样。因此,因此你只有杀死她!”

  “这也正是你不用你的‘掌刀’而改用你的‘度魔神指’的原因。”

  “因为你心中还怜香惜玉!你哪怕在蓝小仙玉背上点上一指也是好的!——这便是所谓打情骂俏的打!”

  “我是‘鬼后’,我是‘幽香教主’,我是女人,一个坏女人,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我可谓无所不知——你的心思,又怎瞒得过我?”

  一阵淡淡的幽香渐变得浓郁起来。

  室内似变得春暖花开地燠热起来。

  令狐西笑望着美发如瀑布披挂下来的萨红袖的后颈。

  萨红抽颈项如雪,耳朵如玉。

  俏丽的粉牡丹丝袍轻裹着萨红袖婀娜多姿的胴体,变得说不出的风流冶丽、妖饶妩媚。

  “我嫁了‘鬼帝’,他争夺武林盟主败后,中了毒,风瘫了,半身不遂,成了没用的人。我与‘鬼手幻箭月中魔’聂当好上了,可借好景不长,他被砍断了一臂,成了残废,变成了残废还想勾引我的使女……我一直在等,等一个真正的男人。”

  “你如自认为自己还是个男人,对我这样的坏女人又何必像对白玉姬那样客气呢?而你信不信,也只有像我这样的坏女人,才能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好男人!”

  “来吧,显示你男人的雄威吧……”

  “想想这时候,白玉姬与方生死正在干什么……”

  萨红袖从妆台前站起,丝袍忽从雪白的肩上滑落下来,顿呈现出一个全身裸裎的白玉美人!

  令狐西笑的神情又在变了!

  变成了一团火!

  他眼睛红了,眼睛里所看到的一切都变了——

  他仿佛看到了裸体的白玉姬,与方生死相拥在一起昂着螓首娇喘的白玉姬!

  他顿像野兽一样发出一声咆哮,如饿虎扑向小羊,向萨红袖扑去……

  【八】

  臂上,殷红的守官砂在淡淡地隐去……

  白玉姬轻轻地抽回被方生死握着的玉臂,缩进轻衾里。

  白玉姬娇羞成一朵白玉的莲花。

  她轻声道:

  “我忍辱受气二十多年,只为了守这一粒守宫砂能给你一看!让你明白,我白玉姬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是一个孝女,我不想让家父为难,使家里不宁。但我也不是一个弱女,我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人!”

  “阿方,我真高兴我能救你一命!”

  “为了你,便是叫我死,我也甘心的!何况……”

  “从此之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再不回去了。阿方,你肯收我么?……”

  方生死无言,他只是轻柔地抚摸着白玉姬的一头秀发,把头埋在白玉姬的秀发里,闻着那一缕缕白玉兰般的芬香与白玉姬身上散发出的特殊的处女香。

  他完全沉浸在这幸福的氛围里,似已醉了,痴了!

  忽然,他猛地一拉轻衾,把自己与白玉姬都盖了进去……

  【九】

  九月初九。

  秘魔岩头。

  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方生死决斗!

  谁胜?

  谁败?

  武林中,打赌双方谁胜谁败的赌彩,已下得很高,各种盘口都有。文安城一战中被劈的岩石也已被好事者运来京师,供所有学刀之人都观摩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主方生死那两刀的刀痕,研究、揣摩这一刀十九个变化的变与应变,以及未来之战中双方可能的胜负。

  据说,赌两人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达九百七十多人!

  只有一百二十九人赌两人有胜负。

  其中一百零五人赌令狐西笑胜。

  二十四人赌方生死胜。

  赌令狐西笑的人,竟全都是幽冥教弟子。

  难道,刀帝令狐西笑与“鬼后”萨红袖在一起后,真有了刀法出神入化的奇迹?

  未来一战,谁是胜者,谁就是真正的刀帝!

  然而究竟谁是刀帝?

  大家都拭目以待。
第十七章 刀帝之隐

  【一】

  白云观。

  乌衣道人与斗笠人在对话。

  “九月初九是一个大日子。”

  “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主方生死在那天将决斗在秘魔岩。‘快刀’小杨也接到了‘天外飞月’姚悲的战书,定于那天决斗于一个秘密所在。”

  “我担心的是‘天杀星’。”

  “‘天杀星’?”

  “‘天杀星’中武功最高的六大殿主与七七四十九个一等一的刺客,俱到了京师。”

  “‘天杀星’前次出现在杭州,本要找法舟和尚与快刀庄主敖断雁麻烦,最后并没动手。”

  “这也许是因为刀帝谷的第七弟子恰是‘天杀星’中的‘摇光殿主’风三先生。”

  “风三先生既是汉阳利客‘九刀佬’,又是‘仁义大刀头’鄂恩,还是‘凤宗’香主,其身份之多,身份之秘,与‘快刀’小杨差不多。此人究是正是邪?”

  “这正是贫道感到难断的十大悬案之一。”

  鸟衣道人叹了一口气道:

  “‘天杀垦’是一个要么不出手,出手必得的杀手组合,这才是它可怕的地方。但最可怕的是它与‘果后’萨红袖的‘幽冥教’十长老同现京师,且有相互勾结、联手作案嫌疑。”

  “不是‘满座衣冠似雪’要来京师么?如得他们之助,即使‘天杀星’他们敢作乱也抑制得住。”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是哪股势力要犯上作乱?几时作乱?”

  “这本来是‘捕神’柳虎侯的事。”

  “但‘捕神’柳虎侯忽挂冠而去,不再作官了。我受白云观老观主所托,在这十年要保住皇帝无忧,倒无法松懈!”

  “那么,当今之计,该如何办为好?”

  “别无他法,初九只在后天,我们只有调动人手,静以观变了。”

  【二】

  萨红袖和一个戴着鬼王面具的人相见于荒风上。

  萨红袖道:“九月初九,令狐西笑与方生死决斗秘魔岩。‘天外飞月’姚悲约斗‘快刀’小杨。据我所知,姚悲就是日本第一刀客井原西鹤。”

  戴鬼王面具的人道:“很好。我将在那天发动,刺杀皇帝。”

  萨红袖道:“据说‘满座衣冠似雪’、乌衣道人保护皇帝,你可有把握?”

  戴鬼王面具的人道:“我手里除了‘天杀星’和十长老外,还有‘青龙会’正月堂的四大高手和倭寇苏我青原将军亲率的十大高手。刀帝与刀帝谷主、‘天外飞月’姚悲与‘快刀’小杨,这两对高手决战,可牵制京师武林与河朔道上的绝大部分武林高手。严家又要布下天罗地网对付刺杀他们的那一对姐妹花。各方无暇他顾,只凭‘满座衣冠如雪’与一个乌衣道人,杀皇帝如囊中探物!”

  “据说‘青龙会’正月堂主‘正月十五’节制天下‘青龙’各堂各坛,势力之大,无与匹敌。法王与‘青龙’合作……”

  戴鬼王面具的人发出一声怪笑,那一声笑,让萨红袖忽觉得自己问得多么可笑。

  戴鬼王面具的人笑道:

  “你放心!本座身为幽冥教的护教法王,自有通天手段,莫大神勇!‘青龙会’还不乖乖听我的?”

  他顿了一下,注视萨红袖:

  “倒是刀帝令狐西笑与方生死一战,堪值忧虑。一旦刀帝不是刀帝谷主的对手,给刀帝谷主赶到皇帝出巡之地,对我们不无威胁!”

  萨红袖笑:“这你放心。刀帝绝对不会败给刀帝谷主的。他的‘天绝’一刀,已有了第二十种变化。”

  “第二十种变化?”戴鬼王面目的人声音中露出惊讶之意。

  “正是。令狐西笑的‘天笑刀’法,原先虽使得雷霆万钧,刀如闪电,但还不是刀法的绝致,因为令狐西笑久惯官场,情性中有一种‘忍’字,曲已从人,做事、出刀总留有三分余地。加上他练刀只为了荣华富贵,境界上落了一层,在武林虽已是刀法顶儿拔尖的高手,但还未到独辟蹊径、自创格调的大宗师境界。”

  “这倒是确评。以令狐西笑的刀法,如以政事论之,若是皇帝,也不过是守成之帝,庶近中庸而已,比起雄武大略的开国皇帝,自有云泥之判、天壤之别。如以作诗论之,作诗仅为了获取荣华富贵,高明不过是宫庭诗人一类。等而之下,则是那些昏官庸吏,又岂能和卓尔不群的李太白苏东坡比?”

  “但近来因刀帝谷主方生死夺了他的妻子白玉姬,激发了他豪气恨志,发愤图强,其‘天笑刀’法挟恨愤而出,如虎添翼,神威所至,所向披靡,已成天下无敌的刀法!”

  “何况,我又以《天地阴阳交泰大乐赋》之法,度给他十年真力。‘幽冥转阳真力’如加上‘天魔解体大法’,这十年真力可抵凡人练三十年功力之威。”

  “你想,在两人功力悉敌之下,其中一人忽增添了三十年功力,这结局将如何?”

  “好!”戴鬼王面具的人叫道,“待功成之日,皇帝已死,群雄割据,倭寇扩张,我与你逐鹿问鼎,共享天下!”

  “哈哈,到那时我将当第二个吕后、武则天了!”

  【三】

  这是一座波斯珠宝商的宅第客厅。

  佩着月亮弯刀的波斯武士,戴着大耳环的、赤着脚穿着滚金镶边撒脚裤的明眸皓齿的波斯美女,和胡乐、葡萄酒构成一种奇异的情调。

  主人助木剌在悠扬的音乐声中,向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威武的波斯锦袍汉子念一张张纸条。

  这一张张纸条都是装在一只只竹筒子里的。

  “禀伊鄯,这是关于当年失散的玛丽长老的女儿、被立为圣女的耶米娜下落的消息。”

  “念。”

  “耶米娜当年在朵甘都司的答思麻万户府与西宁卫接壤的东科尔寺东三十里处,遭‘沙漠驼龙’手下最精猛的一支马贼袭击,玛丽长老夫妇战死,耶米娜被马贼中一个叫阿荣的男人之妻葛氏收养。两年后葛氏与其丈夫携耶米娜东行,因携带的珠宝招来强盗抢劫,葛氏夫妇一死,一逃走。耶米娜却辗转落入一个叫萨红袖的武林女子之手。萨红袖即中国江湖中最神秘的门派‘幽冥教’‘鬼帝’夫人,人称‘鬼后’。”

  “耶米娜由萨红袖带大,取中国名叫吴婆娑,习有武功。吴婆娑现辗转到了京师,前些日子在‘捕神’柳虎侯府上落脚。现柳虎侯已不知去向,吴婆娑亦同告失踪。与此同时,属下得第三十七号教徒报,‘幽冥教’萨红袖欲对吴婆娑不利,据说为夺回被吴带走的‘幽冥秘籍’。”

  “据见到吴婆娑的大明明尊教中的阿丁长老说,吴婆娑脸容很像玛丽,只是眼睛像玛丽的汉人丈夫‘玉面剑客’宁鸣珂。”

  “转告大明国的明尊教专司讯息的大龙长老,让大明明尊教各处注意密探圣女行踪,一旦发现,飞报总坛。如圣女有难,望能全力加以施援、营救!”

  “是!”

  “念下一个。”

  “这一张又提到圣女消息了。只是报告者不知圣女的身份。你听,曾订亲为王子妃的伊豆豆姑娘已随其姐来京师,与其姐共居西郊凤城。据报,她们可能对中国皇帝或权势最大的朝中大官严予以行刺!然详情不明。与伊姑娘姐妹关系密切的,有一个叫吴婆娑的女子,还有一对男的叫柳虎侯女的不知其名的夫妇,及一个刀术高手,姓杨。”

  “怎么?杀中国最有权势两个大官中的一个?苏我先生不明白他这样做,是让他女儿送死么?”那长相威武的波斯人闻言顿从座位站起。

  “这事,我不能不管。”他大声道。

  “伊鄯,下面是最重要的,关于王子的消息。”

  “给我看。”伊鄯要过纸条。

  上面写道:

  “经属下问明胡大侠,他所救的有两个男婴,年岁相仿,救后托乌衣道人抚养长大,一成了抗倭大将戚俞大猷的副将,名叫胡豪。一是江湖中现今以‘小杨’为名的刀客,在江湖中颇有名气的‘快刀’小杨。至于谁是王子,须问胡大侠、乌衣道人才知。胡豪昨晚随俞将军入京。小杨则在京行踪不定,曾在‘捕神’柳虎侯府上、西郊凤城、香山一带出现。”

  “好!”伊鄯以掌击桌,目光炯炯:“请以我伊鄯与薛波勃的身份,速传令中国境内我明尊教各坛教徒与我波斯国勇武武士,凡信奉我大明尊的波斯明尊教总坛来大明传教的教徒,两日之内,齐集京师,以卫护王子,准备归国!”

  “向大明的明尊教教主请援。希望大明明尊教也能派出高手,助我保护圣女、王子与王子妃西行归国!我代表总教将授以大明明尊教教主盼望已久的‘日月大光明云牌十三诀’武功,以为酬谢!”

  “是!”助木剌弯腰行礼。

  “好!我们归国指日可待了!”这个被叫做伊鄯与薛波勃的人豪笑道,“点圣火,取美酒来庆祝。”

  “万岁!”客厅里所有的波斯武士、舞女、乐师、商入,俱跪拜下去!

  【四】

  九月初八。夜。决战前夕。

  一间密室,建于地下或山洞的密室。

  一支红烛,一支火光煌煌明亮的红烛。

  一柄宝刀,一柄烛光中银光闪烁的宝刀。

  一个刀客,一个英俊、沉默的刀客。

  刀客正是小杨,小杨在默坐,入定。

  小杨睁开眼,眼前多了一个席地相对而坐的女子。

  女子安安静静地坐着。

  因这女子,这本显得幽暗的密室,也变得明亮了。

  苏我小姐。小杨惊讶道。

  “叫我樱子。”苏我赤樱低着头柔声道。

  “樱子……”小杨叫道。

  “秋波与吴姑娘到庙里去了。我过来看看你。”

  “谢谢……”

  “你打坐练功吧,我在这里呆一会儿。”樱子道。

  “好!”

  小杨看了一眼文静的樱子,重又打坐、入定。

  过了许久,小杨在禅定中,让气运行走完了一个大周天,吐气,徐徐睁目。

  映入目中的,是樱子脉脉的目光。

  樱子,那样默默地看着自己,目中既有着倾慕,又含着忧虑,若有所思。

  “樱子小姐,你有什么想说么?”

  小杨问。

  “杨君……能否……让看看……你的伤口……”

  小杨略一犹豫:“伤口……?”

  “那次湖畔小集,你救我被‘疯狂二魔’伤的……”

  “如不方便,请恕樱子要求过分了。”

  樱子说着,站起身来。

  “一道小伤口,有什么好看的?”小杨话这样说,但还是转过身,脱下了上衣,把背部展示给樱子看。

  “能摸摸么?”樱子看着光洁的背上那道紫红的、略坟起的剑疤,问。

  “你摸吧。”小杨爽快地道。

  于是,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地抚摸上小杨的剑疤。

  “还痛么?”樱子边轻轻抚摸,边柔声问。

  “不!早就不痛了!”

  “但愿它不影响你明天的决斗!”

  樱子用整只手掌重重地按了一下那道剑疤,手指依依不舍地滑过了整道剑疤,人站了起来。

  她走到小杨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

  “杨君,祝你获胜!”

  苏我赤樱刚走片刻,伊豆豆闪了进来。

  “樱子来过?”伊豆豆的目光像一支铁钉,钉在小杨系衣带的手上。

  “是……”

  小杨回答未毕,伊豆豆一个耳光抽在小杨脸上,紧接着扑过来抓住了小杨衣领:

  “你这禽兽,你怎能这样对姐姐!”

  “我为了你,特地与吴姑娘去庙里烧香祈祷许愿,一许完愿,便跑来见你,但你竟做出这等事……”

  “唰”,伊豆豆手腕一翻,手里已多了一把精光闪闪的小刀。

  小杨送给伊豆豆防身的小刀。

  “这是你的刀,我要用它杀死你!”

  伊豆豆刀一挥,向小杨捅去。

  “看着我的眼睛!”

  小杨握住伊豆豆持刀的手。

  “如果你认为我做了对令姐非份的事,你就出刀吧!”

  小杨说完,松开了伊豆豆的手。

  伊豆豆望着小杨的眼睛——

  眼睛里是坦荡的襟怀、平静的心灵、安宁的良知。

  做过亏心事的目光不是这样的。

  伊豆巨丢了刀,一下子扑在小杨怀里。

  她紧紧地抓着小杨的肩头,哭了。

  【五】

  九月初九。

  秘魔岩头。

  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主方生死比刀决斗。

  现在,证果寺里,秘魔岩下,一定比肩接踵,挤满了一睹盛况的武林人了吧?

  小杨看着头上戴着白带子,一副日本武士打扮的“天外飞月”姚悲从树林里出来,顿明白姚悲要选择在这秘密所在决斗的用意——

  作为日本第一刀客,他将使出他的日本刀法。

  他不想江湖上、武林里知道他就是井原西鹤。

  如果姚悲败了,将退回日本国去。

  死了呢,将一了百了!

  而姚悲显然准备的是胜。

  只有胜,他才能在中国再呆下去。

  他要在中国再呆下去,所以才选择了这秘密地方决战!

  是什么,使姚悲如此自信?

  小杨看着姚悲一步步走来,不由目光盯在他腰里。

  姚悲腰带上插着两把倭刀。

  还有一口鼓囊囊的革囊。

  里边盛的是兵器?暗器?火药?毒物?

  小杨神色凝重。

  不知怎地,他忽想起了秘魔岩头那边的情景。

  他觉得自己,就像秘魔岩上的方生死。

  方生死为了阻止倭寇利用“秀女”进宫行刺皇帝而战。

  他则为了把这日本第一刀客赶回日本国而战。

  方生死与令狐西笑之战,还为了“刀帝”的称号,为了白玉姬,为了一个男人的爱与尊严。

  他与姚悲——不,现在该叫井原西鹤,与井原西鹤这一战,也关连着一个女子。

  ——苏我赤樱!

  小杨在心里似乎觉得,苏我赤樱,樱子,才是他与这日本刀客一战的真正原因。

  难道我心中更爱的是樱子?

  小杨心中忽滚过这一句火烫的语言!

  他忽感觉到,在背上,在那一道剑伤上,有一只温柔的小手在轻抚……

  “出刀!”井原西鹤似看出了小杨眼中所蕴含的情意。

  他怒喝一声,拔出了刀!

  他以刀,斩断小杨对樱子的思念。

  他一刀,向小杨劈去。

  【六】

  “禀大人:胡宗宪献的‘秀女’已在来的路上。”

  “好,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个雌儿,竟要取本官性命。——护卫都布置好了么?”

  “都布置好了。只待大人一声令下,天罗地网同起,弓弩手齐发,钩镰枪队、剑手队、暗器队、火器队四队齐攻,包教她尸骨无存!”

  “不,本官要抓活的。看这大胆女子有什么背景、同党,可与朝中有何牵连?”

  “是。”

  “面的情形如何?”

  “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主方生死已在秘魔岩展开了比刀决战。”

  “首善之府,天子脚下,武林械斗,成何体统?知会厂、卫,待他们决出结果后,即行围住所有观斗者,如有高手,给网罗过来。不服的,格杀勿论!”

  “还有,那令狐什么的,也给整个罪名治一冶,革除他的军职。”

  “是!”

  “还有,还有那个告密的叫什么月亮的?他在哪里?”

  “刀帝门下姚悲,匪号名为‘天外飞月’,现在与一个江湖刀客叫小杨的约了一个地方斗刀。”

  “这人,东厂的人查过,可能是倭寇,涉及刺杀皇上阴谋。这人或者杀掉,或者逐出。”严嵩目光格外清明。

  “我严某忠心耿耿,不许任何人伤害到皇上。”

  “皇上如没有啦,谁给老夫富贵?倭寇在海边闹闹,没事,正好替我把戚继光、俞大就他们对付住。但闹到京里来,不好,不好,大大的不好。凡倭寇进京肇事的,格杀勿论!”

  “是!”

  【七】

  小杨一刀削断了井原西鹤的倭刀,退了两步。

  小杨手里握的,是柄宽宽的、银光闪闪的长刀。

  “这是什么宝刀?”井原西鹤喝道。

  他弃断刀,拔出第二把倭刀。

  “这柄刀是一个叫柳虎侯的武林前辈给我的,叫‘颠倒东西南北,’又叫‘醉牵引’。”

  小杨边说,边以手轻抚刀锋,对这把入手沉重的刀,颇觉顺手,似乎是自己手臂的一部分。

  “柳虎侯?”井原西鹤摇了一下头,“没听说过。”

  “中国武林,卧龙藏虎,你没听说过的高手多呢!”

  小杨把刀一振,刀发出一阵轻吟,如沉醉的酒仙太白,在醉梦中发出一声梦呓似的低吟——

  “井原西鹤,认输吧!”

  井原西鹤仰天狂笑。

  井原西鹤拔出第二柄倭刀,把古色古香的刀鞘一扔,一挥刀,刀带出一股逼人的寒气——

  “你有宝刀,我也有。”

  “我此刀,叫‘无名’。”

  “听说过日本名刀‘虎彻’、‘繁庆’么?”

  “此刀比‘虎彻’、‘繁庆’更好,是刀圣武宫亲制的宝刀。”

  “‘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刀一定是极锋利、极坚韧的无上极品。”小杨审视着敌手的刀,那刀泛着一股寒光,显然极为锐利。

  “是的。正是刀的极品,我将用它施展刀帝令狐西笑的那一刀‘天绝’。”

  井原西鹤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不过,我又加了两变,使这一刀有了二十一种变化。”

  “二十一变?”小杨听说过“天绝”之刀“十九变”之说,闻言不由一惊。

  “最后两变是:‘龟井的驴子吃了坂田的麦子’。‘鹤唳’。”

  ——龟井的驴子吃了坂田的麦子。

  ——鹤唳。

  这是两招怎样的刀招?

  “还有,兵不厌诈。我虽答应你比刀,但我还是出卖了樱子、伊豆豆。她们今天将被严氏父子召见。”

  “严嵩是出于对皇帝安全的担忧,要见一见胡宗宪所献的‘秀女’。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因为赵文华是严嵩的义子,赵文华总督东南抗倭大局,胡宗宪平日对严嵩也多有贿奉,严嵩在皇帝面前没少为胡宗宪美言。如果胡宗宪献的‘秀女’出了差池,皇帝怪罪下来,牵连到严嵩,严嵩就前程不妙了。”

  “难得他如此忠心!”小杨闻言冷笑。

  “严嵩见樱子与伊豆豆,不过是例行公事。再说,严嵩虽然弄权贪鄙,但于色字一途上,立身颇正,连妾也未予多蓄。欧阳夫人也颇持家清正,倒没什么事。不过老严无事,小严就有事了。”

  井原西鹤说的“小严”,提的严嵩之子严世蕃,在朝中虽官不过侍郎,因有大权在握的父亲之故,在朝中有“小宰相”之名,行事极为专横,擅施威福,文武都畏之如蝎如虎。

  “听说过严世蕃的纵淫吗?严世蕃每天早晨起来,要三四十个美艳姬妾赤裸着身子伏在床前,仰起白玉似的颈项,张着鲜红的樱口来当严世蕃的痰盂。这就是著名的‘肉唾壶’。严世蕃十分淫欲,而且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想起来就玩。淫污妇女好像吃饭一样随便,那些稍微有点姿色的良家妇女,被严世蕃看见,定会抢去,玩腻了便仍旧送还,比穿自己的裤子还随便。但他对一个姬妾最多玩一两次,过后就再也不碰,尽换新鲜的。为了记录自己到底玩过多少妇女,严世蕃做了一种‘淫筹’,每玩一个妇女就在床下搁一支淫筹,到了年终一数最多时达到了九百多支!”

  井原西鹤说至此,目中现出邪淫猥荡之意,“这个色中之鬼,若见了两姐妹,是否放过,就只有天知道了!”

  井原西鹤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知道胡宗宪既然是献‘秀女’,为何还托你与‘武圣门’保护么?而不是官府动用大军一路直接护送入京?一路上,也尽量少动用官府势力吗?”

  “是呀,那为什么?”小杨不由想起一路上,按胡宗宪安排,尽量少住官府驿站,而宁愿住客店之事。

  “那是胡宗宪‘一礼两送’之计。先送严家,后送皇帝。这两个‘秀女’若被小严看中,那就不是‘秀女’了,而只是两个送给严世蕃的美女玩物……”

  “卑鄙!无耻!”小杨眉间怒色一闪。

  他一刀向井原西鹤攻去:“先宰了你这不讲信用的卑鄙小人!”

  “哈哈,你动怒了!着急了!”井原西鹤得意地笑道,“一个真正的武士,是无情的。你有了情,关心则乱!”

  “这就是你刀与人性的弱点!”

  “你死定了!”

  井原西鹤说完,一跃而起。

  他一跃十一丈之高!

  他人在空中,一挥倭刀,劈出了刀帝“天笑刀”中的“天绝”一刀。

  这一刀之威,已在当日刀帝令狐西笑的那一刀之上!因为这一刀的二十一个变化包孕着七个字:

  变幻的幻!

  阴诡的诡!

  冷厉的厉!

  毒狠的狠!

  一心必杀的杀!

  地灭天绝的绝!

  无情无义无信无誉无悲无欢无生无命的无!

  这一刀劈出,已杀绝了一切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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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杨大拿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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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柳虎侯、水明月双双飞起!

  他们那鱼跃鸢飞的身姿优美之极!

  他们各自亮起了一道瑰丽无方的刀光!

  刀光像虹。

  像梦。

  刀光落下,划过。

  划过令狐西笑与方生死两刀交格的刀身。

  令狐西笑狞厉地发一声厉啸,双目精光电射,劈出了一掌掌刀!

  一掌聚他所有怨气、戾气、怒气、真气与毒、恨、悲、愤的掌刀!

  这一掌刀已运起了他的“天魔解体大法”,祭起了他自身的风、火、雷、山四大天神地魔之力和萨红轴转度给他的“幽冥转阳真力”!

  与此同时,刀帝谷主方生死见陡有人从空而降,出刀断刀,也不由自主地挥出了一掌掌刀!

  他的掌刀如天月乍现,惊鸿掠水。

  又宛若飞龙在天,秋虎啸月。

  却又似花绽枝头,燕剪翠柳。

  但更像的,是庙堂森森,大臣徐进,怀抱玉笏,忠心剖胆!

  方生死这一掌刀使出,在众人眼中看来,如王右军搦管作书,李太白对月吟诗,桑亭翁执壶品茗,简直妙不可言!

  但柳虎侯与水明月两人相视一笑,各挥出了一掌掌刀。

  那一掌掌刀像切菜、裁衣、剪布、割发、剖鱼、削甘蔗一样自自然然。

  但像春夏秋冬四季的轮回、新岁之来旧年之去的岁月更替,具有不可阻挡与无法违逆的无穷威力。

  这一掌刀更像是天神、帝君君临天下,以雷电、法律、征伐、地震海啸向世人发出的示警、扬威,更像是对奸宄之徒的无情正法!

  ——两人的这一刀一出人们顿感到:

  这才是无敌的一刀!

  ——这是南燕北飞、西水东流。

  ——这是冬寒夏热、春暖秋凉。

  ——这是剔骨分肉、整甲修鬓。

  ——这是生老病死、娶嫁婚丧……

  这一掌刀无所不包。

  这一掌刀是天,天刀。

  这一掌刀击出——

  令狐西笑顿大叫一声,从秘魔岩上直摔出去,飞过了几道小院,一跤摔在岩东南方向的证果寺里。

  他连同寺院里被撞断的半天断枝残叶一齐摔了下去。

  他目光呆滞,七孔流血,披头散发,衣衫破烂地重重摔在地上时,口中犹在怔怔地道:

  “这刀!这刀!这是什么刀?”

  他眼中眼泪忽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

  他大叫一声,蹬掉了脚上的鞋子,赤足跳起,边哭边笑,向山下奔去!

  这一掌刀击出,方生死目中射过一道异彩。

  他随即撤掌,随这一掌掌刀的刀势化风飞起,飞舞。

  他如鹤舞九天一样舞出一个潇洒风神的舞姿。

  随后他落下,已落到秘魔岩下,白玉姬身边。

  他一落下,白玉姬便迎上。

  两人的手很自然地牵到了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向山下飞去如一对白鹤。

  方生死白玉姬人已消失,空中犹留着刀帝谷主方生死朗如春雷的赞叹声:

  “好刀!好刀!”

  “哈哈,我们学刀去……”

  就在这时,一匹马悲嘶一声,倒在卢师山下。

  马尚未倒地,马身上飞腾起一个敏捷如鹰的身影,一掠三丈,向山顶上的证果寺、秘魔岩狂奔。

  狂奔之时,口内高喊道:

  “快,快去救皇帝!倭寇与‘天杀星’、‘青龙’要杀皇……”

  他一个“帝”字未及吐出,已被几道从山下扑上的白光击中。

  那是从山下扑上的几个黑衣高手发出的暗器!

  那人中了暗器摇晃着倒下之前,犹叫道:“‘秀女’是……无辜的……”

  那人说完,倒了下去——

  这是一个长得像瘦猴的青年人,蜡黄的脸,有一副眉间隔得很开的叶子眉,眉下一双眼睛很黑,黑得像黑宝石!

  这人赫然是:

  ——“天狐”胡天!

  【九】

  苏我赤樱、伊豆豆、吴婆娑刚冲上屋顶,屋顶上忽腾起一张每个网结处都有尖刃的铁网。

  铁网向三人罩下!

  ——是刀网!

  ——天罗刀网!

  天罗刀网罩下,谁能不死?

  “樱子,我们来了!”

  一声如春雷般滚动的声音从天上响起!

  三个人,向天罗刀网射去!

  三个天神般威勇的人,向天罗刀网射去!

  ——一个高冠博带、宽袖大袍的文士,五柳清髯,迎风飘拂,蚕眉凤目,相貌清雅如天神!

  他宽袖一扬,袖中飞出一片闪闪的晶芒如飞雨洒过!

  飞雨洒过之处,屋顶上执这天罗刀网网纲网绳者,无人不倒!

  每人脸上中了三四支亮晶晶的针!

  ——一个科头缁衣僧人,戒疤历历,深目浓眉,身材魁梧,面孔焦黑,大喝一声,猛若雷神!

  他以整个人撞向天罗刀网!

  他竟不惧刀网万刃如身,把一张天罗刀网撞得斜飞出十几丈之远!

  而第三人双目顾盼极有威势,从天而降,犹如天帝临世!

  他双袖左右一拂,尾随苏我赤樱、伊豆豆与吴婆娑跃上来的追杀者俱被两只看不见的巨掌给扫了下去!

  这人喝道:“你们快撤!这里有我们。”

  与此同时,六七个黑衣黑裤、黑巾包头蒙面的忍者武士,俱左手暗器、右手倭刀,像一股席卷地面的飓风卷至,与严府的各处伏兵展开激战。

  苏我春山。

  武者龙之介。

  近松门右卫门及武者龙之介的忍术弟子已到!

  苏我春山见苏我赤樱她们还在犹豫,喝道:

  “这里有重兵埋伏,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苏我赤樱与伊豆豆、吴婆娑见状向外面冲出。

  她们没想到等待她们的,还有第二与第三重包围圈!

  【十】

  小杨以刀压住了井原西鹤的刀:

  “我这刀叫‘醉牵引’。牵引,牵引,牵引总是成双成对的。你刀是天绝,我这刀便是地生。”

  “一切生命,都是从地上生长出来的。”

  井原西鹤冷笑:

  “你以为克住我的刀,我就不能杀你么?”

  他随即弃刀,后退,一退三丈。

  小杨随即跟进,一刀抢进中门。

  但一道银光飞射向小杨面门。

  小杨一刀削向银光。

  银光应刀而落:是一支银色袖箭。

  小杨又向并原西鹤一刀扑出。

  又一道银光飞射而至。

  小杨再次挥刀击落——

  却是一柄小小的镂银飞刀!

  井原西鹤冷冷道:“你再过来,我便杀你!”

  小杨:“看谁杀谁?”

  小杨舞刀一跃而起,第三次向井原西鹤扑出。

  井原西鹤从革囊中抓出一物,化一道银光问小杨打出,其疾如电!

  小杨身子一伏,左手一杨,也打出两道银光——

  正是他昔日成名兵器“日月双飞刃”!

  并原西鹤见“日月双飞刃”来得急,忙往地上一滚。

  但他一滚之后才待站起,一道刀光拦腰扫过!

  就在这时,井原西鹤打向小杨的那道银光打空,打在一棵青枫大树上,顿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爆炸声中飞出七八支三、四寸长的银制月亮弯刀飞镖,射断了周围七八棵碗口粗的栎树!

  ——这,才是“天外飞月”姚悲,亦即井原西鹤真正的杀人利器:天外飞月!

  爆炸声响时,“快刀”小杨已扑到山脚下了!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去救樱子、伊豆豆!

  【十一】

  小杨呆住了——

  吴婆娑、伊豆豆、近松门左卫门、胡豪和一个须眉皆白的白发老人都围着苏我赤樱。

  苏我赤樱受伤,已昏迷过去。

  伊豆豆正抱着姐姐流泪。

  “我们跳下去,配合苏我小姐行刺严贼,也不知怎么走漏风声,严贼早有防备,与苏我小姐、伊小姐各对了一招后即跃后去,踏翻板进入秘室。现场涌出大批伏兵来擒拿我们。我们冲上屋顶,屋顶上陡撒下天罗刀网。幸而苏我先生他们三人赶来,破了天罗刀网,为我们缠住了伏兵,我们才得以逃脱。”吴婆娑道。

  “我们三人力战,最后武者大师与苏我先生遇上东厂高手与锦衣卫的高手。仅我一人脱险,他们两人竟遇难了!”近松门左门卫沉痛道。

  “我们冲出去,在三箭地外,遇到了东厂大档头亲率的东厂高手,苏我小姐就在那里,为救伊小姐而中了暗器:追魂毒蒺藜。当时我与伊小姐也危在眉睫,幸好这位老前辈与这位大侠出手相救。我才背了苏我小姐,与伊小姐得以突出包围!”吴婆娑接着说。

  胡豪道:“我与胡前辈正好在洗马亭相遇,正在说去西山看当世两大刀术大家比刀之事,忽见对面街屋顶上,东厂的高手如狼似虎,围攻三个女子。胡前辈大怒道:‘此事不管,还是胡铁花么?’我们便出了手。但东厂的高手果然厉害,我们也只把他们挡了一挡。”

  胡豪这一说,众人都吃了一惊:这个须眉皆白的白发老人,竟是已成传说中人物的胡铁花!

  ——与“盗帅”楚留香一起创出无数侠义风流故事的大侠胡铁花!

  胡铁花叹了一口气:“唉。老了,老了,连这三四十个兔崽子都对付不了,毕竟不是我们那个时代了。”

  他拍了一下胡豪肩膀道:“看来你小子再做官也做不成了,那些免崽子竟有人认识你!别拖累了俞将军,还是随我老胡到波斯去吧。我传你几手绝活后,再回来与大明国这帮奸贼好好斗上一斗。”

  吴婆娑道:“胡前辈,也亏是你们!东厂高手如云,只有你和胡大侠刀剑合璧,才挡得下来。要不是你们和后来又冒出那一批神秘来路的高手援救。我们恐就回不来了!”

  胡铁花拈着银须,显出沉思之色道:“嗯,这一批高手各种身份都有,倒来得奇特。我看他们身手,其中固然有七大门派的武功,但也含了教门弹腿、汤瓶七式和魔教中的武功——怎么魔教的人也与老严嵩耗上了?……”

  ……

  胡铁花、胡豪、近松门左卫门、吴婆娑的话,小杨都置若罔闻。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苏我赤樱苍白的脸。

  他似已魂游天外。

  【十二】

  “东厂大档头与一个叫‘追魂手’莫豹的档头,昨夜被人杀了,连头也不见了!”

  “东厂里的人作恶多端,罪该万死。死几个人是罪有应得。”

  “‘天杀星’中的‘摇光殿主’凤三先生临阵反戈,加上‘满座衣冠似雪’与‘风洞’杀手赶来救驾,使‘天杀星’与‘幽冥十殿阎君’及‘青龙会’刺杀皇帝的计划破产。”

  “听说,这也主要仗了一对神仙夫妇从天而降,以绝世的刀术,击败了幽冥教护教法王与‘鬼后’萨红袖及倭寇首领苏我青原,从而保住了皇帝性命。”

  “你相信那是一对神仙么?”

  “我当然不信。知情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前几天挂冠辞官的‘捕神’柳虎侯夫妇。”

  “柳虎侯好像真名并不叫柳虎侯。”

  “据说他是刀帝魂魄附身、获刀帝刀法真传的真刀帝。原先的名字叫韦不凡,是六扇门里赫赫有名的‘捕王’。据说,他才是真正得‘刀帝之心’心传的隐世刀帝。”

  “可惜让‘幽冥教’护教法王与‘青龙’会正月堂的高手及‘鬼后’萨红袖逃走了!”

  “我想,有韦捕王在,他们即使逃,也逃不远的!”

  “是的,他是‘捕王’,同时又是刀帝!”

  “那么在保护皇帝中我有没有功劳?”

  “你没有,你也没挺身而出保护皇帝,你不过是乌衣道人而已!”

  “对,我不过是乌衣道人。你也不过是我的弟子。”

  “我们下一个任务是——”

  “擒住‘青龙’!”


第十八章 青龙

  【一】

  武林当铺的又一天营业开始了。

  依旧是赵象筒赵老夫子看当。

  小厮孙金银接货。

  聋哑老头钱老头拿着大扫帚扫院子,扫着柜头外货主丢下包货的破棉絮、破衣、废纸。

  算账的,还是李先生。

  所不同的,是赵老夫子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些、深了些,指甲也更长了,捧着的水烟筒吸的时候,时不时有了些咳嗽。

  一对夫妇来到了典当高柜头典当东西。

  武林当铺的生意,又上门了。

  男的递上一卷裱好的字:

  “请先生看看这卷字,能当多少?”

  里边看了好一会儿,赵老夫子道:“这卷破字,值银子十两。”

  男的道:“你再看看,别看错了。”

  赵老夫子道:“怎么?十两银子还嫌少啊?十两银子,够一个伙计做一年的工钱了!”

  女的在冷笑道:“听说‘武林当铺’的赵夫子看当法眼无差,不想竟只识七宝,不识九宝。”

  赵老夫子道:“此话怎讲?”

  女的道:“露珠玛瑶、翡翠琉璃、宝石象牙,加上美玉,这是七宝,你定有所识;但周鼎夏钟唐琴宋瓷琴剑书画古董九宝,你识的就不多了!”

  赵老夫子道:“你是笑我见识浅陋?”

  女的道:“你如真有见识,应知这幅字来历价值。这是唐代书法史上有名的草圣怀素写的《芭蕉帖》!”

  赵老夫子道:“怀素?这人比我祖宗赵松雪如何?”

  女的道:“赵子昂么?他的书为遒练秀丽、俊媚润泽之宗。因他是宋时的湖州,即古时吴兴人,世称赵吴兴;他因有松雪斋而自称是松雪道人,又称水晶宫道人,以生于甲寅年,还称甲寅人。其居处有鸥波亭,故世又称之赵鸥波。他是宋秦王赵德芳后代,太祖十一世孙,降元,仕仁宗朝,官至翰林承旨,封魏国公。故世人又称其为赵承旨,赵魏公。善书之外,尝倡书画同体论,复以飞白作石,以金错刀法作墨竹。书法远法钟王,通褚米,晚学李北海而不近杂体,兼擅行、草、篆、箍、分、隶,皆造古人地位,正行书自成一家,是为赵体,为三宗之一。”

  赵老夫子道:“怎么样,比不过吧?”

  女的道:“赵承旨字虽好,但又怎及怀素?怀素草书,有‘草圣’之称。世上称圣的不过文圣孔子、武圣关帝、亚圣孟子、书圣王右军、画圣吴道子数人。圣哲之书又岂是以宋宗室降元仕元、无品无节的赵魏公所可比拟的?怀素所书《自叙帖》、《千字文》、《圣母帖》等,都为御藏之珍,价值连城。这幅《芭蕉帖》虽破损了两字,但‘笔’‘龙’‘雷’‘云’四字各现四次,四次均异,飘逸潇洒,龙飞凤舞,乃中晚期述其学书植芭蕉故事,殊为珍贵。价值至少万金。”

  赵老夫子惊问:“敢问夫人何人?对书画识见竟如此不凡?”

  男的道:“夫人不姓何,姓伊,伊豆豆便是她的芳名。”

  “‘妙偷’伊豆豆?”赵老夫子瞪眼叫道。

  “伊豆豆特来奉还图盒。”伊豆豆奉盒道。

  武林当铺铺主曾九侯接过一只黑漆铜盒。

  这是一见密封的铜盒。

  铜盒有三道锁纽,有三道关防大印与都督府、巡抚府的朱红印鉴及火漆。

  每道关封上都署着六道名字:

  凤国荣。巴炼石。龙四海。韩威。释法舟。曾九侯。

  曾九侯见状,叫道:“把神输送回的那只图盒拿出来。”

  赵家简、李先生、孙金银都在场,他们见到拿出的图盒与伊豆豆刚才献的那只图盒,竟是完全一样的,不由“啊”地惊噫了一下。

  伊豆豆又自袖内取出一只图盒来。

  三只图盒,三只相同的图盒并排放在桌上。

  曾九侯望向两位嘉宾:都督府的凤三将军凤国荣与四海镖局总局主龙四海:

  “凤三将军,龙总局主可看得出哪一只是真的么?”

  凤三将军指了一下左边的那只图盒。

  龙四海辨认了一会,指了一下右边的那只。

  伊豆豆笑道:“凤三将军认的那只图盒,是我师父‘偷神’做假的,那上面‘荣’宇下左一点略长。龙总局主认的那则是我做假的,被我师父换下、由我师兄神偷送回当铺的,那上面‘龙’字第一点略重了些。我做的另一只假图盒与假地图,已被我叔父苏我青原转给徽王王直了。这三只图盒中,中间的那只,便是我送回的真的图盒。两位不信,可把你们所认的图盒打开一看。”

  两人打开一看,果然两只图盒里各是两小爿空白羊皮纸。

  曾九侯鼓掌笑道:“妙偷神技,果然高明。”

  凤国荣浩叹一声:“可惜巴总捕、韩老武师与法舟大师,俱已物故!否则……”

  他还未说完,却听龙四海笑着把手一指:“看,这不是巴总捕他们来了?”

  凤国荣向龙四海所指方向扭头望去。

  凤国荣头一扭过去,龙四海顿双手成爪箕张,猛地把凤国莱双臂扭到后面,以“大龙爪手”把风国荣擒住!

  这一下骤生变故,顿把小杨、伊豆豆看得齐站了起来。

  但他们不站还好,一站,场中大变陡来!

  有五个小杨根本想不到的人出了手。

  而且一出手就是毒手、煞手、杀手!

  一出手就令小杨伊豆豆失去了还手!

  “你……你们……”小杨面对突变,惊怒交集,竟说不出话来!

  赵象简、李先生、孙金银向小杨出了手。

  赵象简一支长长的指甲,抵在小杨的喉结上。

  李先生一对铁笔,顶在小杨背后“命门”“筋缩”大穴上。

  孙金银一只手化为采搂之爪,抓在小杨头顶上,五指所扣,正是“临泣”“上星”“承灵”“百会”“头维”五大穴位。

  而武林当铺主人曾九侯与扫地的钱老头则制住了伊豆豆。

  小杨瞪着赵家简,冷冷道:“你是‘指甲十剑’祖养宗?”

  “‘十剑’太多,我现在只留右食一剑。穿喉、穿心、穿脑,一剑足矣!”祖养宗答道。

  “你一对铁笔能离能合,当然是精通‘离合大法’的铁笔名家于离合了!令兄‘铁笔春秋’于老前辈还康安?”小杨问帐房李先生。

  “家兄已死了。”于离合的眼睛毫无伤感色彩,“任何人都会死的,你也是。”

  “只是一人如果‘筋缩’被点而死的话,会死得难受些!”

  “谢谢你提醒。我如死,决不是让你点着‘筋缩’穴死的。”

  “那么,你再猜猜,我是谁?”小厮孙金银道。

  “你练的是‘五爪金龙’,个子又这么矮小,当然是展擒——‘不老童子’展擒。”

  小杨最后望向以一面小锣、一只钉锤制住伊豆豆的钱老头:

  “既然他们三人都来了,怎会少得了‘雷神龙王’庄药农?你以这算命瞎子用的‘报君知’练成的‘雷音搜魂、电锤索命’奇功,乃是‘海内四奇’武功之首。”

  “想不到二十年前曾名噪一时的‘海内四奇’竟隐姓埋名在‘武林当铺’!”

  小杨的确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会面对“海内四奇”的联手之战——

  “指甲十剑”祖养宗。

  “离合双笔”于离合。

  “不老重子”展擒。

  “雷神龙王”庄药农。

  但他最惊怒的是当铺主人曾九侯会对付自己!

  他想视着以“东海水云袖”的“流云铁抽”功一拂制穴,制住伊豆豆的曾九侯,眼睛都快射出火花来!

  看着小杨惊怒的样子,曾九侯仰天大笑。

  【二】

  “这件事从你接受我聘请,担任武林当铺第五柜头护卫起,你就一直是我的一枚棋。”

  曾九侯向小杨道。

  “我也知道你”曾九侯指了一下伊豆豆,“你要来盗取《兵防图》图盒。还知道苏我青原将军的‘借刀杀人’之计,在栖霞岭将会遇到‘幽冥教’与刀帝谷高手。”

  “《兵防图》其实是一个幌子,为了使你来盗,为了让他来追查。这是我与你叔父苏我青原将军设计的计划。这计划便是让小杨与伊豆豆相识,使你小杨的出现促使苏我春山刺严计划提早实施,从而由小杨保护苏我赤樱、伊豆豆姐妹进京。”

  “你们进了京,是志在刺严。而我们要造成风声、声势给人的印象是逼你们姐妹刺杀皇帝。其实你们只是烟幕、是佯攻。真正杀皇帝的,是由苏我青原率领的倭寇高手、‘天杀星’组合和‘幽冥十长老’等组成的‘杀帝大满贯行动’。”

  “没想到的是柳虎侯竟然是真正的刀帝,刀术还在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主方生死之上。他竟能破了令狐西笑与方生死同归于尽的格局!”

  “更没想到的是刀帝谷主方生死表面是一个不问武林是非,任弟子任性行事、只想与令狐西笑争夺刀帝名位的‘刀魔’,实际上他的弟子最精明能干的两个,一个随忍术大师武老龙之介习忍术,并相机刺探倭寇密情,一个则是‘天杀星’中举足轻重的‘摇光殿主’风三先生,都是忠心爱国之士。‘天狐’胡天假装迷上‘鬼后’萨红袖,探到了我们真正的杀帝计划。要不是他报信及时,加上风三先生临阵反戈,我们就不会杀帝失败。”

  “杀帝虽然失败了,但我还是武林当铺主人,依旧可以当下去。伺机再起。有了你们送回的真正的《兵防图》图盒,我也可以随时投奔徽王王直。你小杨毕竟为我身份埋伏打了掩护,否则在栖霞岭一战中,我便会被刀帝谷弟子识破身份了!”

  “其实,那天我中毒是假装的。对我来讲,装中毒比装傻笑还容易。”

  “因为我就是幽冥教真正的护教法王。栖霞岭一战能杀这么多人,都是我施的手段。金府金公公手下出巡的那帮人,那天围观的人,都是我们幽冥教弟子门人和被我们幽冥教买通的人。只要一手拿刀,一手拿银子,没有一个人不能被收买的。——因为不能被收买的人,都死掉了!”

  “这也告诉你和世人一个教训,某种场合,某些貌似公正、客观的民众,他们事实上都是已被收买的或由某种势力所控制、伪装的。对所谓的旁证证词、民众意志、歌功颂德或同声控诉,不必太相信。最相信的还是自已——自已的眼睛、脑子。”

  “可惜这些告诉你也没什么用了!”曾九侯叹气道,“看着你曾为我一路辛苦护送宝车美人进京,出生入死,斗智斗勇,现在又要被我所杀,我真不太忍心。”

  “看在你曾那样卖命护送的份上,再给一个机会,你还有什么要问吗?别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我的确还有一个疑问。”小杨道。

  “为什么在栖霞岭一战中,你让四大护卫去死?他们不都是你的手下?”

  “因为他是青龙!”一个声音叫道。

  随这声音响起,门窗大开,一股狂飓卷进几十道青碧碧的碧光,碧光分打室内所有的人!

  ——那碧光细看,是一片片竹叶。

  青枝绿叶的竹叶!利如刀剑的竹叶!

  小杨、伊豆豆已脱曾九侯和“海内四奇”的控制,站在一边。

  曾九侯与“海内四奇”站在一边。

  龙四海擒住风国荣的,现变成了凤国荣反擒下了龙四海。

  围向曾丸侯与“海内四奇”的,是乌衣道人、柳虎侯水明月夫妇、刀帝谷主方生死、近松门左卫门、胡豪与胡天及吴婆娑和一个身材高大的波斯人、一个鹤发鸠形的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婆婆。

  但曾九侯的目光只盯着一个人——

  一个头戴斗笠、手持一竿青竹竿的江湖客。

  曾九侯道:“你、你没死?”

  那个斗笠江湖客一把掀下斗笠,笑道:

  “神是不死的。因为他已死过!”

  这人赫然是“小竹神”虞立!

  ——在栖霞岭一战中“死”了的‘小竹神’虞立!

  “曾九侯就是‘青龙会’正月堂堂主、正月十五。”

  “武林当铺正是正月堂的总堂所在。”

  “当铺的四大护卫因不肯加入‘青龙会’,曾九侯早有铲除之心,但直到倭寇行这借刀杀人之计,他才有机会。”

  “他以幽冥教护教法王与‘青龙’身份,在这一战中除去了四大护卫与幽冥教中忠于‘鬼帝’一派的康青龙、濮澶渊、并出于嫉妒砍断了与‘鬼后’萨红袖有一腿的‘鬼手幻箭月中魔’聂当一臂。”

  “因为‘鬼后’萨红袖早与曾九侯成了相好。”

  “刺杀皇帝计划便是他与萨红袖共同策划的。曾九侯负责使小杨护送‘秀女’进京,放出倭寇以‘秀女’刺杀皇帝之风以佯攻。萨红袖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时正时邪,以此来挑起刀帝令狐西笑与刀帝谷主方生死决战。”

  “因为只有兼负防护皇帝安危的高手‘刀帝’与所有侠义道的武林高手被两大刀术高手决战所牵制住,萨红袖与曾九侯的刺杀皇帝计划才会成功!”

  “本来,日本第一刀客井原西鹤,也就是‘天外飞月’姚悲,是恪守武士信条,不出卖苏我小姐与伊小姐刺严消息的。是曾九侯、萨红袖以苏我青原的命令,逼使井原西鹤吐出了苏我小姐伊小姐刺严的秘密。曾九侯便把秘密密报给严贼,使严贼设下了三道重围伏兵与‘天罗地网’来对付苏我小姐她们三人。”

  “因为曾九侯认为,杀了皇帝后起兵谋反,得借严贼这股恶势。严世蕃他们越是胡作非为、祸国殃民,越利于官逼民反,利于曾九侯他们夺取朱明江山。”

  “还有,死的三大护卫中,‘大力鬼帅’张盖机警过人、武功高强,本来是幽冥教杀不了的!他就是被曾九侯以‘青龙指’法的‘大周天指诀’中的‘九五’指所杀的。”

  ——“小竹神”虞立说到这里,只见曾九侯双目目光一厉,喝道:

  “你头颅被割,我也开始有些怀疑你,想不到果然是你卧底、诈死来算计我!”

  “拿命来!”

  曾九侯双手齐出,以“青龙指”法向虞立双指点出!

  ——“一指断魂”!

  这时,小杨大喝一声,一刀向曾九侯扑出:

  “原来害死樱子的主谋是你!拿命来!”

  小杨这一声大喝,如半天中忽炸响一声焦雷!

  【三】

  “我与‘天外飞月’姚悲那一战,只记得挡过他几招,当时心里很乱,又好像喝了酒似的有些恍惚,后来杀了他也有些莫明其妙:想杀他时,一刀就杀死了他。”

  小杨一拭手上长长的宝刀:

  “后来我才知是这把‘醉牵引’宝刀的奇妙。——今天,我要以这把‘颠倒东西南北’的‘醉牵引’刀来为樱子报仇!曾九侯,你自己选葬身之地吧!”

  曾九侯冷冷一笑:

  “小杨,我约的地方你敢跟我打?”

  小杨目光凛然:

  “天上地下,水里火里,悉听尊便!”

  曾几侯说:“我身为幽冥教护教法王,坟墓、地狱、蛇窟、尸林,俱可栖息。我是‘青龙会’正月堂,蛇虫鱼沙,待时而化,俱有成龙之日。‘青龙会’堂主,自然与蛇虫亲近得很。现在我将在后院地下秘宫‘蛇虫之宫’候战,你敢来么?”

  小杨毅然道:

  “好!就让我与你在‘蛇虫之宫’一决生死!”

  “快刀”小杨与武林当铺主人、幽冥教里身份最神秘、魔法武功最深的护教法王、“青龙会”正月堂堂主“正月十五”曾九侯决战于地下秘宫“蛇虫之宫”已三个时辰了。

  “蛇虫之宫”宫门依然紧闭如故。

  “快刀”小杨能胜曾九侯么?

  人人都等待结局。

  “我怕小杨不是曾九侯之敌。”

  “小竹神”虞立终于憋不住心中的话,“依我之见,还是由韦前辈、方谷主、道长下去,把曾九侯杀掉算了。”

  “你了解我么?”凤国荣当即问虞立。

  “你是凤三将军。”虞立问,“这与小杨和曾九侯之战有什么联系?”

  “当然有联系。”答话的是刀帝谷主方生死,“凤三将军就是‘天杀星’组合中的‘摇光殿主’凤三先生,也是‘侠义大刀头’鄂恩,还是‘风宗’香主、汉阳刺客‘九刀佬’与修脚老人!”

  “你的意思是说‘快刀’小杨并不仅仅是‘快刀’小杨,他还有其他身份?而他是其他身份的时候,武功要比‘快刀’小杨高出许多?”

  “小竹神”虞立领会道。

  “正是。据我所知,‘快刀’杨还是游侠楚风与刑部隐名红旗杀手,他曾杀过叛将军淳于无禁与‘梦游神盗’云千幻、‘鸡鸣一声断肠客’陆不二,连陕甘大豪‘六兄弟’金拳银掌铁手铜尸锡和尚玉道人六人联手也非小杨之敌。”方生死说至此,一叹,“我弟子了一、令狐西笑弟子‘天外飞月’姚悲及‘疯狂二魔’都败在小杨手下,你若以为这仅仅是侥幸,那就大错特错了。侥幸不会连续光临的,一人能几次侥幸获胜,必有他的原因。我觉得小杨在这三种身份外,一定还有一种身份,而那种身份他是宁愿一次又一次受伤流血也要加以掩饰的,如说出来一定吓人一跳!”

  方生死说至此,望向乌衣道人、韦不凡夫妇:“道长与捕王一定知道小杨真实身份的。说出来听听如何?”

  须眉皆白的白发者人胡铁花乐了:“你若要知道小杨这小泥鳅来历,干吗不问我老胡?”

  “你知道?”这句话是伊豆豆、虞立、胡豪、凤国荣、方生死同时问的。

  见五人同问一句话,胡铁花呵呵笑着,去摸鼻头,但才摸到鼻头又马上缩手了,“啐”地“啐”了自己一声:

  “看你这老胡,头发都白了还改不了学老臭虫的坏毛病。(“老臭虫是谁?”伊豆豆问。“是大名鼎鼎的风流盗帅楚留香楚香帅。胡铁花偏爱称他‘老臭虫’。”这是乌衣道人解释。)小杨这小子,与小胡豪都是我在路上捡来的孤儿,是我托乌衣小道长给抚养大的。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胡前辈,”那个身材高大的波斯人道,“在下是波斯国的薛波勃,请问你救的两个孤儿中,哪一个是杨青的儿子?”

  “我救的孤儿中确有一个衣兜里塞有一口玉燕钗,钗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此儿系波斯豪杰之后,母叫杨青。’但我给他们洗澡时,抱出来时不知该给谁穿哪一套衣衫,两个孩子长得同样高,同样胖瘦,眉眼也差不多。为了不委屈每一个孩子,我就把他们俩一个叫胡豪,就是胡人豪杰的意思,一个叫小杨,就是杨青的儿子。现在看长相么,似乎小胡豪那虬髯环眼的样子,更像胡人一些,但儿子长得像母亲的,特多。说不定小杨长得更像杨青些。”

  “看来你也不知谁是杨青的儿子。”那个随薛波勃同来的鹤发鸠形、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婆婆开了口,“你们都不知道谁是杨青的儿子的。但老身知道。”

  “‘七绝婆婆’,您竟知道?”对这老婆婆,连乌衣道人、韦不凡夫妇与胡铁花都含了一份敬意。

  “您老人家是明尊教五大长老之一的那位‘七绝婆婆’?”吴婆娑惊问。

  显然她听说过“七绝婆婆”的名声。

  “孤老婆子就是那个被你们称为‘魔教’的日月明尊教中五个老不死之一的欧阳玲玲。其实我们明尊教与前代幽冥教主创办幽冥教用意一样,都是在救拔人间苦难的。”七绝婆婆道。

  “原来欧阳长老竟知谁是杨青之子?”薛波勃向七绝婆婆恭声问。

  “杨青的儿子当然就是小杨了。”七绝婆婆道,她望向乌衣道人:“我们明尊教为什么要把小杨在他三岁时抢走?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因为他是我们明尊教‘银月堂’堂主杨青的儿子。小杨与杨青长得非常像。杨堂主为我们明尊教而战死,我们明尊教有义务教养她儿子成才。”

  “杨青是明尊教的?不对不对。”薛波勃连声道。

  “你难道认得京师右都御史杨大人的千金小姐、后嫁给波斯珠宝商的那个杨青?”“七绝婆婆”惊诧地问薛波劫,“她可是死在我们杨堂主之前。”

  “你也知道那个杨青?”薛波勃目中有了喜色。

  “我与杨堂主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曾听她说过在京师遇到一个与她同名,且长得一样的小姐。她还笑说,要不是父母信誓旦旦地确认无此事,她还真以为另一个杨青是父母送走的孪生姐妹呢!——后来听说那杨青一家遭到灾祸。”

  薛波勃听了,呆了一呆后,又问:“欧阳长老,可知你们杨堂主的夫君是哪位……?”

  这一问,“七绝婆婆”脸上略显尴尬之色:“……不瞒薛先生,我们杨堂主的婚姻她讳莫如深,临终前向我交待,她有一个儿子失散,如找到她儿子,可到扶桑国和海外去寻找父亲。只要儿子会明尊教的武功,她丈夫会认得出的。后来我们四大长者陪小杨到了日本国等海外周游三年,无效而返……”

  “如此说来,青儿的身世真如一个解不开的谜了!”薛波勃叹息。

  “我猜到小杨的另一种身份了。”刀帝谷主方生死忽面露喜色,他凑近“七绝婆婆”身边悄悄说了一个名字,“七绝婆婆”神色变了一变,诧异地、深深地看了方生死一眼后,点了一下头。

  方生死仰天连连轻声道:“怪不得,怪不得!”

  他似吃了定心丸,对小杨与曾九侯之战顿有了信心,两眼变得明亮起来。

  这时,韦不凡开了口:

  “你们放心,小杨不会败的。”

  “因为他的内力之深,深藏不露,已到天下一人的程度。”

  “因为地的刀法已修到了人刀一体的境界。”

  “刀是一门术、法、技、艺、禅五境齐修的道,其中含了显与隐、虚与实、绝情弃智与深情修慧的无限禅意。小杨能显名而不显,游隐江湖,遍参世情,既入世又出世,既重情又能不为情所累,且能自胜胜人,这已接近圣的境界了!以这样的圣者心智,以无上内力驭以我‘醉牵引’宝刀,还会不赢?”

  “而更重要的是——”水明月道,“小杨他已战胜了自我,没有了缺陷、弱点、死门。他已使自己立于无畏不败之地了!”

  又等了三个时辰,“蛇虫之宫”关闭如初。

  还不见“快刀”小杨出来。

  这次不但伊豆豆,连韦不凡、水明月的神色也变了。

  ——难道小杨竟不敌幽冥教护教法王、“青龙会”正月堂堂主“正月十五”曾九侯?

  ——难道曾九侯在“蛇虫之宫”里布置了杀阵、机关、毒药、火器、炸药,使小杨遇到了暗算?

  ——怎么没一点动静呢?

  于是,大家打开了“蛇虫之宫”的门,冲了进去。

  进了“蛇虫之宫”,大家不由呆住了——

  宫内不但小杨,连曾九侯也不见了!

  地上有剧烈打斗的痕迹,但人已不见。

  “快刀”小杨,是生?是死?

  幽冥教护教法王、“青龙会”正月堂堂主“正月十五”曾九侯,他是死了?还是还活着?

  究竟谁带走了谁?

  大家都怔住了。


  尾声

  【一】

  “胡豪与吴婆娑此时可能已到波斯了。”

  “一年的时间应该到了。”

  “一年过去得真快。”

  “时间本就过得很快的。”

  两个人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女的打破了沉默: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为没到波斯当王子后悔?”

  “不。留在国内是我自选的,我不悔。”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杀得了严世蕃这个恶贼?”

  “我在想,我究竟是谁?我是杨青的儿子,那我父亲究竟是谁?是那个波斯王?还是另一个避居海外的什么绝世高人?或者仅只是一个杀人逃犯?母亲临终,为什么叫我到日本、到海外去寻找父亲?”

  “我在想,日月明尊教到了我手里,该怎样使几千教中弟子能老有所依、幼有所教、壮有所为,走上正道?”

  “左护法与峨嵋派交恶,峨嵋的破嗔神尼率三十名武功高强的女弟子已下了峨嵋,将前来兴师问罪。听说青城、点苍、岷山各派与明尊教交恶的门派,也各出高手联讨明尊教。我想这事该如何善了?”

  “当一个被武林中所有名门正派都目为邪魔外道的‘魔教’教主,不好当……”

  “你难道没想别的?”女的偎依过来,以手轻轻地抚摸着男人的背部。

  “我……”

  这位新任魔教教主英俊的脸上顿有了种隐入茫茫思绪的迷茫之色,他的目光变得遥远、朦胧起来,眼中涌起了一幕幕昨天如烟如梦的生活——

  他白衣,负伞,穿行在一条弯弯曲曲的深巷里……

  英雄楼上。他血流如注,面对“瞽目神剑”孟三更灵捷如毒蛇的剑尖……

  文安城外。他大醉,向伊豆豆诉说阿芬的故事……

  湖畔小集。他与苏我赤樱缓缓而行……

  他与苏我赤樱遇“疯狂二魔”袭击……

  他抱着苏我赤樱避开“剑狂”一剑,杀“创狂”、“酒疯”……

  与“天外飞月”姚悲决战前夜。苏我赤樱脉脉的目光。

  ……樱子边抚摸,边柔声问:“还痛么?”……

  樱子用整只手掌重重地按着背上那道剑疤……

  樱子的手指依依不舍地滑过了整道剑疤……

  受伤的樱子苍白的脸,静静地合上的长长的、黑黑的眼睫,柔美的嘴唇……

  樱子睁开眼,柔声道:“杨,抱抱我……”

  樱子贴着自己耳畔,轻轻道:“杨,我……爱你……秋波她也爱你……我的灵魂已与秋波合在一起,陪你……”

  樱子长眠地下,那即将钉上棺盖的一瞬间的脸……

  ——樱子,樱子……

  他心里一遍遍深情地轻唤着这一名字,一种强烈的心痛的感觉陡地袭过了全身!

  他的眼睛一热,只觉得一股热泪涌上心头!

  他紧紧地搂住了依偎在怀里的伊豆豆道:

  “我……想起了樱子……秋波……我们结婚吧……明天……”

  【二】

  在西城门,有一个守城门的潦倒的老兵。

  老兵爱喝酒,醉后便呆呆地出神。

  老兵每逢九月,菊花开时,重阳前后,总要发一次疯。

  他发疯的时候,会敞着怀,腆着已发胖成弥勒佛般的大肚,凄厉而大声地叫道:“我是大丈夫!我是男人!我是天下无敌的刀帝!”

  他这时便会舞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舞出一些很笨拙、滑稽、生硬的刀术。

  这样的刀术,别说武林高手,连街头卖艺耍花刀的,也可轻而易举击落老兵的刀。

  后来这把刀也被无赖阿二骗去换了酒喝。

  老兵还是到了九月要发疯。

  老兵没刀了,就以一根枯枝代刀,疯劲发足了,跳到街上乱舞,哇哇地叫着什么。

  老兵的嗓子已哑了……

  认识的人叹息说,这老兵是原先大将军令狐国宝的公子。大将军府败落了,想不到令狐国主的公子、会沦落到看城门。——听说这是姓严的害得他守了城门,说来,他还当过全国兵马大元帅帐下刀术总教习呢……

  若干年后,那时天下名气最盛的“八卦刀王”和他的门人经过西城门,看见一个疯老人精赤着枯瘦漆黑般的上身,提着裤子,哇哇地叫着,舞着一段枯枝,毫无章法地东一戳、西一劈,忽又坐在地上对着白菊花大哭,忽又仰天白着眼大笑。

  “八卦刀王”见了疯老人舞的枯枝,惊道:“这是,这是天刀啊!”

  “八卦刀王”当即滚下马来,求老人授刀法,磕头碰得额角都磕出了血!

  但疯老人视若无睹地疯笑着走了。

  第二天,疯老人不见了……

  【三】

  嘉靖四十一年。

  春天,嘉靖帝请道士兰道行扶乩。兰道行偷看了世宗书写的提问。在问“今天下何以不治”时,乩语答:“贤不竞用,不肖不退耳!”又问:“谁为贤、不肖?”答:“贤者辅臣徐阶、尚书杨博,不肖者严嵩父子。”

  世宗相信方士的扶乩术,这无异是使严嵩下台的催命符。此时御史邹应龙从徐阶处(一说从内侍处)得知这一信息,立即上疏弹劾严嵩父子种种不法行为。扶乩、奏疏,双管齐下,世宗不再犹豫,五月间,降旨抚慰严嵩,令驿传送他回乡,每年给米百石养老;责备他溺爱世蕃,有负国恩,交大理寺审查。

  严嵩回到南昌,出重金买通世宗左右,揭发兰道行扶乩前私自拆封。世宗大怒,将兰系刑部审问,兰至死不承认与徐阶有关。此时南京御史林润上奏,告发严世蕃、罗龙文有谋反、通倭行径。世宗将二人逮捕、斩首,籍没家财,黜严嵩及诸孙为民。

  后在官场有传闻,谓南京御史林润,乃一暗中食菜事魔的明尊教弟子。

  同年四月,巡抚老将谭纶调各路军队围剿兴化府平海卫倭巢。俞大猷居右翼,刘显居左翼,戚继光居中军,同时攻入平海卫,接着收复兴化府城。斩首三千余级,解救被掳妇女三千余人。戚军紧追残寇,至马鼻、硝石岭一带,一战而歼之。

  冬,海外新来之倭会合残倭万余人,再次攻掠兴化府附近的仙游,戚继光挥军进剿,歼寇二千余人,活捉翻译一名。接着于蔡家岭击溃这股倭寇,其中数百名惯战“黑吉倭”即日本武士全部被歼,内中有一倭寇首领之尸,衣上绣有“苏我”家族徽章及“青原”字样。

  此战,据俞大猷向朝廷秘抄邸报,得明尊教徒千人相助。“彼食菜事魔之牟尼明尊教徒皆白帽白袍,翻山越岭而来,持械助官军杀倭,奋勇异常,尤精刀术。战毕,迅疾离去,散入林中,不复再见。”

  又二年,严嵩寄食墓舍而死。

  嘉靖四十五年。

  大明沿海倭寇老巢已悉被荡平,大股倭寇基本肃清。与此同时,日本国内形势发生巨大变化,激荡的战国时代真正开始,大小大名武士都被吸引战国之战,力争确立自己的地位,无暇外侵,戚继光所练新军控制中国沿海岛屿,倭寇无立足之地。倭寇遂告消灭。

  戚继光上书朝廷,建议表彰“义士”小杨:“有武林人士曰‘快刀’小杨者,护卫抗倭《兵防图》图盒,殊有奇功。臣与胡大人(胡宗宪)、俞将军、谭老将军等审倭分布而部署兵防,于备倭之役大有助力。设使此图为倭寇所得,彼侦得朝廷兵防动向,加以利用,乘隙奔袭,则非仅海防不保,兼且危及内地各大城府,即京畿亦在倭寇觊觎之列。臣谨建言,为颁褒旆,以彰忠义云尔。”

  此后,在闽地,朝廷对魔教之禁渐弛,明尊教徒有公然拜火,食菜事魔者,只要不触法纪,官府听凭其自然行事,不加干扰了。

  【四】

  此后二十年间,武林纷争每到要大开杀戒时,总会冒出一批一批各种服饰高高矮矮男男女女高手包围将要开杀的双方。

  随后,会出现一辆由十六匹黑马拉着的一辆巨大的黑宝石做的黑底金纹的黑石之车。

  车前车后有三十六匹同样黑色的骏马,三十六个黑衣、黑裤、黑巾蒙面,却佩着雪亮快刀的骑士。

  骑士们无声地、严肃地侍立在黑石之车前后。

  黑石之车上有一面白色的、绣着斗大的“日月明尊教”四个大字的大旗,会在不管有风无风与刮什么样凤的情况下,都会向右展出整面大旗的图案来!

  ——这就是说,这场武林纷争,已由天下势力最强的“魔教”出面干预,不得再争了!

  ——再争下去,他们就会看到天下最快的刀法:那些骑士会冲上,以刀示威,把石头、树木在眨眼间劈开、削去,展示最神奇的武功!

  ——这些骑士的功夫已不像是人的功夫,而是九天十地、天神地魔的武功了!

  有谁还会与天神作战呢?

  每当平息一场杀伐后,黑石之车的车门会打开,现出一个全身黑衣、脸白如雪、英俊、威严如天神的人来。

  他会向罢争双方展颜一笑。

  灿烂若阳光的一笑。

  看着黑石之车、黑马骑者、无数高手在眨眼间消失,只留下春雷般滚动的马蹄声越传越远,人们便会小声议论、赞叹起来——

  那向世人一笑的人就是魔教教主!

  听说,他就是新一代的刀帝!

  这样英俊、威严的男人,正是让天下女人最动心的男人!

  听着这样的赞叹,每一个江湖子弟、武林少年的心中便会涌出一种冲动来:

  练刀!练刀!

  总有一天让人们、让那些美丽的少女对着我欢呼——

  哦!他就是新一代的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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