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油腻男女花式吹牛逼大赏[1P]
[size=4]
![]()
“从话语中，
你很少能学到人性，
从沉默中却能。”
——作家·王小波
「逝于1997年4月11日」
出自作品：《沉默的大多数》
01.
去年10月底，我路过成都，去一家有名的咖啡馆打卡。那是一家充满俄式风情的小店。据说老板游历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花了一百来万才把店面装修成那副模样。
那天的咖啡不错，馥郁醇香，配上一百万的装修，一刹那你就恍惚坐在了中世纪古堡里。不过很快，一个声音就把我从梦中惊醒了。
那是离我不到三米远的一张桌子，一个姑娘把自己嗓门调到了历史最大音量，正在用一种“大家快来看我”的腔调夸耀她的艺术生涯。由于咖啡馆内陈设古典、灯光昏暗，我没能看清她脸上的妆容，也没能领略到她的美。
这实在是个遗憾，因为我多少算个文娱号作者，而从她滔滔不绝的口水里判断，她应该是一个影视表演工作者，或者照她的意思，不远将来的super star。如果我稍微有点从业者的良心，就该匍匐到她身前求她给我签个名。
但是，我只想喝咖啡。我万里迢迢来到这里打卡，绝不是为了耳膜边上一阵嗡嗡作响，听一个大嗓门姑娘炫耀自己跟哪些明星关系好，跟哪些大腕合作过。但她的声音实在太响了，跟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地差不多。即便你不想听，它也敲得震耳欲聋。
说话间，她提到了一些观众们熟悉的名字，什么孙红雷、佟丽娅、张艺兴，说差点儿跟其中某个人合作，对他印象不错，又说起某个导演私下对她感兴趣，还有某个剧组，提起它跟提起隔壁的张大妈一样亲切。
当然这都没啥，兴许人家就是业内翘楚，只是我孤陋寡闻，一对狗眼不识妩媚的青山。世上卧虎藏龙太多了，尽管四川卫视常年播的都是二流的、胡编乱造的抗战神剧，可你怎么能判定人家姑娘不是横店下凡的呢？
但这都不重要。令我难以忍受的，是她的腔调。咖啡馆不大，摆了四张桌子，只要她一开口，就恨不得满屋子人的眼光都围着她转，最好像地球围着太阳一样转个几万亿年。
尤其提到某个明星的名字，她一定要抑扬顿挫加上重音。其他来客出于做人的良心，在公众场合都尽力压低声量，但她把这误认为是观众们对她的景仰，生怕大家没听过瘾。于是乎，你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屋子里有一颗名叫虚荣的气球在不断膨胀，试图掀翻整个屋顶。
最后我实在无法忍受，赶紧付账走人。
事后我一想，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日常总是平庸的，人类本质上又那么渺小，总有人喜欢在社会活动中膨胀自我的身躯，显摆、突出自己，以示自我人生的重要性。否则，夜深人静时，他们望向茫茫城市，人潮汹涌时，她们走在高楼林立的街头，就会感到一阵怅然失落，然后发现自己啥也不是。
我想无论是谁，只要头脑正常，都渴望获得外界的认可，进一步斩获内心的某种优越感。生命本来就够辛苦的了，谁他妈还希望一边辛苦忙碌，一边却被定性为一个杰出的废物呢？
再怎么浑身犯臭毛病的人，也总爱找出点儿“老子就是出类拔萃”的事。但由于某些观念上的狭隘，他们夸耀的角度实在不堪一读，闻起来就像吃完十斤黄豆放出的臭屁。
02.
曾几何时，我还在四线小城上班时，就遇到过这样一位同事。哪怕降低平均审美的标准，无论肉体还是精神上，他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跟街边十块钱大甩卖摊位上卖的货色差不多。他年近四十，顶着一头莫言式的稀疏头发，脸盘大而圆，五官贼而尖，远远看去，像在新疆大饼上戳出了几个洞。
他虽然顶着诺贝尔文学奖式的发型，头发下的脑子里却没装几本书。根据其言谈来看，大概连《读者》和《青年文摘》都没有，顶多装了几本《黄色段子大全》和一整套《如果我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刚到公司没多久，他就一脸喜滋滋地调戏起了年轻女同事，一方面假惺惺地允诺要送人东西，一方面开始放肆地询问对方常用体位和内裤颜色。
也就是这位孩子都能打酱油、随时随地都喜欢开黄腔的大叔，曾经狠狠地向我和几个小年轻炫耀他的风流韵事。起因倒也简单，某天，隔壁一家新公司里来了几个二十几岁的姑娘，跑到我们办公室串门，与同龄人相谈甚欢，大叔不幸被冷落在一旁。大叔或许是失落了，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想证明自己，便在此后一段时间里频频向我们谈及他的各位前女友。
他不厌其烦地向我们描述他年少时是多么风流倜傥、讨女孩喜爱，说自己虽然学习不行，却总能获得女孩青睐。为证明自己曾是一枚小鲜肉，匹配得上那些姑娘的爱慕，他还专门回家，翻箱倒柜，把学生证上的照片翻拍到公司展示。他并没意识到我们对此毫无兴趣，反倒讲得越来越欢，完全刹不住车。
在他的故事里，他往往故作矜持、含蓄婉转，主动的总是姑娘们。她们往他抽屉里塞情书，偷偷给他买奶茶，夏天缠着他要他教游泳，冬天未经他允许突然扑到他怀中。
总之，在他婚前，各种可爱、美丽、热辣、身材凹凸有致、不屑于与俗物交往的精灵，源源不断扑到了他怀里。甚至在他结婚后，还有一些仙姑对他朝思暮想，天天在他公司楼下苦等，非要破坏他的家庭。
当然，在这些故事中，以他的品味，往往都要加入一些情色场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已经薅走了他的秀发和腹肌，他却依然没有忘记她们雪白的大腿、酥软的胸部和光滑的肌肤。每次他聊这些事，听者脸上都是一阵阵欲言又止的尴尬，或者极其无奈的随口附和。
你沉默还好，假若稍作回应，他原本还残留纯真气息的脸上，立马会现出职业老色批的眉飞色舞，出口就是小黄文。细节之逼真，令人怀疑他把大家喝咖啡的时间都花在毛片上。
而他说了那么多，无非是铺陈前奏，好在收尾时撂出一个观点，那就是“哥哥我睡了这么多女人，我这辈子一点也不亏”。
为了彰显这份“不吃亏的人生”，他还挨个追问我们都睡过几个姑娘，最后像个术业有专攻的老学究一样摆摆手，说：
“哎呀，你们都不行。”
03.
众所周知，许多男人都喜欢在性魅力方面打嘴炮。一聊到自己的威武雄壮、孔武有力，嘴上那股恬不知耻的劲头就像窖藏了八十年的老酒，仿佛能立马下地做三万个俯卧撑不带喘气。其实，大部分人说的那些风流事，至少要打个五折。赶上有女人在场，还得再打三折。在这个问题上，连李敖李大师都未能幸免。
所以我们听他炫耀，无非当成地摊文学。
然而悲哀在于，即便他说的那些都真实发生过，这样炫耀性魅力也不是什么高级趣味。这就是许多自我夸耀者闯入的第一个误区：
他们错把自己价值观里“你看我牛逼吧”的偏见，当成了普遍认可的国际标准。
通常来说，这些标准带着猛烈的、功利的世俗好恶，甚至带着禽类和兽类的动物性。譬如大叔自夸睡过几个女人，再譬如有些姑娘总爱假装不经意地提及自己养了几个备胎，喜欢谈论某只舔狗为自己花了多少钱。
更有甚者，爱四处跟人分享自己的约炮经验。我就听说过一位跑到北京见世面靠耍笔杆子挣钱的妹子，经常跟身边的点头之交介绍自己何年何月在哪儿睡了一位品味如何不俗的帅哥，睡完后对方带她去哪家高档餐厅吃饭，时不时对她嘘寒问暖，牵挂她就像牵挂银行账户里的钱。然后，过不了多久，帅哥又变成某个富二代。这个吃饱了撑的富二代有钱没处花，下床提起裤子就要投她去创业。
总之，无论故事怎么讲，最终被提炼出来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
“老娘不但有魅力，而且有手段”。
通过他们我才明白，原来一个人喜欢夸耀什么，跟他读书多少没多大关系，跟他挣多少钱也没多大关系。即便是受过高等教育、身处优越环境的某些人，也热爱炫耀一些听上去很下流的人生经验。每当他们谈起那些事，隔着三条街你都能闻到他们嘴里的地沟油味儿，更别说他们脸上的油腻了。
我在北京上班时，就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这是一位曾在某大厂中层工作过的油腻70后，由于赶上了互联网第一波财富潮水，又撞到我国房价上涨的红利，很早就拥有了几套房产和数字足够漂亮的存款。
此君入职当天，便当着公司全体显摆了一下自己的爱好，诸如偶尔打飞的去另一个城市吃午饭，常年收藏哪些名贵物品，自己的衣帽是在哪儿定做的。由于是新leader入职，身背大厂光环，下面坐的是一帮年轻穷逼。对于他的这份真诚，谁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我甚至都被他那股自信、骄傲、高调、我就是我老子是不一样烟火式的腔调给蒙蔽了，以为自己终于见到了一线城市时代精英的夺目光彩，看到了人类高质量男性的绰约风姿。
然而，很快，他在众人眼中留下的光环迅速黯淡了下来。由于他对公司核心内容不懂装懂，对本职招人工作毫无贡献，整天在公司晃悠但啥也没干，经广大同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慎重讨论，都觉得他是来养老的。
其实养老也没什么大不了，很多同事难以忍受的，是他时不时表露出来的夸耀劲头。没多久，他在全世界有多少房产、家里有多少名牌包、自己去哪些地方旅游过、吃过哪些天价神奇食物，这些信息就满公司流窜开来。
当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已经沦落到大家对物质攀比习以为常，不攀比反而不太正常了。令我不能理解的是，这位看上去还算体面的中产人士，为啥非要在聚餐时大谈他享受特殊性服务的经验。
当时我所在的那家公司，大部分男同事还算半个文化人，不是报社出来的，就是出版社出来的，虽然没受过程朱理学的影响，也不是一个个什么有道德洁癖的正人君子，但至少不会当着女同事的面乱开黄腔，知道“优雅”二字该怎么写。但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彰显人生经历丰富，是个啥事儿都经历过的“体验派”，或者为了表达自己性观念的开放、时髦和不为世俗所缚，咱们的中产大叔，满脸油光地说起了各色服务的具体步骤和价钱。
只要有人好奇，追问一句，他就挑一挑眉毛，像个上过无数次床的情场老手跟一堆雏儿普及异性器官构造那样，故作云淡风轻。
言下之意无非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还有更刺激的事哥哥我见过的多了去了。
所以你看，不管是四线大叔，还是中产房叔，他们本质上没差多少。
04.
大多数深度自夸爱好者，不但对炫耀角度有误会，对听众的态度误会也很大。
就比如文章开头说的那位姑娘。这些人一旦进入状态，就像在鸟巢举办演唱会一样自我感觉良好。他们在生活中有没有挫败我不知道，反正谈论起自己的独特、优秀、吸睛，就跟某些热爱演讲的商业大佬一样，差一件高领毛衣和一句“听懂掌声”就能去搞传销了。
不过，在我有限的人生经验中，咖啡店里那位大嗓门姑娘还不是最过分的。我在一家想搞新媒体的文化公司上班时，那个傻逼老板见业务迟迟没有起色，请来了一位所谓的“营销大神”，空降来做总经理。据说这位“大神”还是傻逼老板的师父，就是他把他带出道的。
大神不大神的，我不知道。反正总经理上任后，搞来搞去也没搞出个屁来。
因为他只做过线下营销，根本不懂互联网，估计连腾讯总部是在深圳还是在北京都他妈搞不清楚。当时公司里，除了我这个文案，还有一个女策划。就在他上任后第二个星期一，我俩就知道这事儿迟早要完。
就是那天，他让我们别去上班，把我俩带到了他自己开的一家广告作坊的办公室里，门一锁、灯一开，对着我俩足足喷了四个多小时。四个小时啊我去，喷的什么玩意儿呢？主要就是介绍一下他当年在这个城市的广告江湖上如何呼风唤雨，做出过多少招牌，带出了多少精英，制造了多少爆款。
光是单纯夸耀这些战绩，当然撑不起四个小时的演说。于是乎，他铺垫、转折，把自己身上所有优美品质都顺嘴说了一遍。每次说完，都要提一嘴，别看你们老板现在赚钱多，当初在我这里，让他干啥他干啥，我说东他不敢说西，他这人钱是赚到了一些，但在我看来，文化修养和为人处世还是不行：
“尤其是跟我比。”
介绍完自己长达三米的书法办公桌，秀完一手书法，他又拿出精品茶具，对着它的前世今生一通品砸。秀完茶具，又忍不住让我们看两大书柜里的经史子集，随便抽出一本，仰天背诵两句，背完还不忘贬低同行，说大部分人干不过他，就是因为思想深度没有他深。
最后，他还拿出一本古老的相册，向我们一张张地追忆90年代那些辉煌日夜，如何在一家平房里白手起家、震撼业内。
我至今还记得，他拎着一个丑到爆炸的十八线乡村风包装盒，跟我们详细阐述他的设计思想、包装理念、营销手段，怎么就把一种平平无奇的葡萄给炒到了30元一斤，因此救活了一个水果农庄。那些农庄老板又是怎么对他高山仰止，恨不得一周送一面锦旗。
大神口水四溅时，就差一束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了。然而，在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自己吹成行业救星、人类之光时，我和女同事一直面面相觑，数次趁他不注意递给对方一个“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嘛”的表情。
但大神已经说嗨了，哪管我们什么反应。我们又不敢得罪他、戳穿他，表达出我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只能假惺惺地微笑、点头、迎合。
谁他妈叫他是领导呢？
走出那栋楼时，女同事对我说：
“公司这找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没过多久，她就辞职了。
不难想见，有多少深度自夸爱好者的处境，其实跟大神差不多。他们之所以能够洋洋自得地跟人介绍自己的风光、厉害，纯粹是因为听者无心拆穿冒犯，他们却将满嘴夸耀视作魅力四射，把他人的场面话当做无与伦比的激赏。
这种人其实很常见，每年春节大家走亲戚，你都能撞见四五个不带重样的。他们攒了一年的力气，就为了在这时候过一把嘴瘾。
05.
不过，在我这个读过几本书的文青看来，夸耀自身性魅力、分享下流人生经验、抬高自身江湖地位、吹嘘自己牛逼，这些口嗨虽趣味不高，但远比不上另一种夸耀令人厌恶。那是非常隐蔽的自夸，是升华过的油腻。它超越了肢体、话术、表情，彻底浸润到了灵魂。
因为一些人情债，我曾不幸被派去采访一位导演。是谁我就不说了。见到这位大导前，我以为娱乐圈只是充满浮躁、伪善、欺瞒、浅薄和势利眼。我错了，我深深地错了。这个圈子里，还有一部人是读书的，不但读书，还有一定认知世界的能力。然而其水平的上限，也不过一个文艺创作者。
可他们不甘于此，偏偏想成为一个思考者，像高估创作力一样擅长高估自己的思辨力，妄图扮演思想家。这个导演就是典型患者。
整个采访过程中，此君一直不动声色的表达着自己在阅读、见识、交游上的广阔和对真知灼见的洞察，大有一副要给在座者开光的架势。
回答问题时，他常以“你读过XX没有？”和“你不知道XX吗？”反问你。其实他并不想知道你知不知道，主要是想说他知道。他言语间总要夹杂着“我最近看XX写了个XX”以及“XX曾经说过XX”还有“有些XX你们可能并不清楚”或者“还是多去看点XX”和“只要看过XX你就会明白XX”之类的爹味过渡句，配上忧患人类的表情，单手撑下巴，故作深思，不断抛出一些老土、乏味、早就被验证过有失偏颇的观点，脸上是不允许任何有机生物反驳的自信。
讲述某些相关事例时，他总要提及一些其他大洋洲的朋友，一些其他国度的智者和一些普通人一生都没有运气踏足的领地。每每谈及此类，他嘴巴里呼出的便不是与人分享的口吻，而是一种卖弄学问的谈吐。
这姿态在他谈论当下时政问题、某些敏感历史和人类文明走向时，就爹味更重了。你感觉自己不装成傻白甜拿一双小学生一样的眼睛仰望他，你都不好意思听他讲话。
当你问及他对某个商业巨子、时代风云人物的看法时，他阐述完毕后，必然要加一句“我上周还跟他吃饭呢”或者“其实我不太好评价，毕竟我们是好朋友”之类的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所在的圈子跟他们有多亲近。
有句古话说得好啊：
“隐形装逼，最为傻逼。”
06.
炫耀性能力、抬高江湖地位、跟人吹嘘财富，在一些有文化水平和思考能力的人看来，实在是又土又low。可实际上，他们也戒不掉那些想在人前表现“我很牛逼”的小心思，生怕大家不知道自己的博识、智慧、才华横溢，肚子里装着几吨的洞见和看透红尘，可以随口引经据典、教化世人，出口一席话，能印十本书，所以他们总要找机会展现自己这番风采。
这种人一般不会直接夸耀自己如何牛逼，那太不优雅、太不含蓄、太不知识分子气息了。于是他们喜欢在饭桌上、聚会上或某些人多的场合，源源不断地输出，满嘴浅薄观点，却自视人间高明，谈到无论任何领域都敢插上一嘴，直到他说到你熟悉的领域，你才发现他漏洞百出、前后矛盾、屁也不是。
这种人多半聚集在上岁数的成年男性里，热爱对时政发表意见，关心一些宏大命题，动不动就谈论世界政治格局和社会经济热点。他们看似包容异己，其实待在信息茧房里都捂出一身痱子了。而且跟人交流时，基本上只顾着表达意见，根本无心理解对方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他们往往知识体系残缺不全，大多是一些不知从哪张小报上看来的二手胡说八道，发表意见的口吻却比专业人士还笃定、不容辩驳。一旦遇到反驳者，就喜欢用“你小子懂个毛线”“你的想法太过幼稚”来打倒对方。
他们主要想炫耀的，其实是一种智识上的优越，一种高于普通人更加关心宏大问题的自我满足感，以印证内心的自命不凡。
他们并不真正关心外部世界，也不着急要怎么解决现实问题。因为真正做专业研究的人，几乎都坐在书斋的冷板凳上，甘于寂寞，刻苦钻研，没时间跑出来应酬、喝酒、打嘴炮。
他们谈论一个议题，并不是真心想谈论它，仅仅是为了显得自己有深度。
在我看来，这正是许多有点头脑、有点小聪明的人经常陷入的可悲境地。他们可能倾其一生都很难在某些专业领域有所建树，但并不妨碍他们拍着脑袋就发表意见、给事物定性、热衷于狂辩、秀自己的脑力肌肉。或者不知道从哪儿学了点三脚猫的民间知识，就敢对人类、社会的本质问题发表见解。
这事儿细究起来，你会发觉，比起炫耀床笫经验，这种对脑力的炫耀，其实更加油腻。他们无非是在挥舞长在脑袋里的那根阳具。
归根结底，他们想彰显的是自己的与众不同，不与俗流为伍，充满了独立思考能力。他们害怕被人看穿内心的浮躁、贫瘠。
可惜，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误会，他们仅仅是不甘平庸，却不得不面对“我不过也是个俗人”的残酷现实。他们只有在口嗨过后，等脑子里那根坚硬的思维阳具彻底萎下去，才能看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或者，也有人永远都醉醺醺的。
他们更蠢，一辈子都误以为自己牛逼，看不到个体的局限。然后就无时无刻不在嗅探露一手的机会，跟文章开头那个叽里哇啦的姑娘差不多，永远渴求周围人的瞩目，得到别人的注意，以遮掩自身的贫乏。
他们永远希望从别人的眼中看到对自己的仰慕、赞叹和追随，把自己当神明。
否则余生吃饭都不香了。
07.
我得老实承认，因为读过几本烂书，看过几千部电影，刷过几篇知乎，知道一些不系统的知识，我在跟人交流时，嘴里也时不时蹿出一些浑话，变成一个滔滔不绝试图炫耀脑内阳具的二货。一想到这些瞬间，我就倍感汗颜。
早些年，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后来，当我读到更多真正优秀人物身上具备的优秀品质后，才领会到一个人的价值究竟该从哪些方面去体现，才学会时时警醒自己，要懂得处处反省，懂得戒骄戒躁，不要在自己一知半解的问题上逞一时之口快，更不要成为一个只会炫耀深度、却不踏实认知的人。
更重要的是，认识到自身的渺小，切勿忘形夸耀，切勿太把自己当一回事。
这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非常难。
因为一个人在生存意志上，总是希望扩张自我，总试图用自己的有限去超越无限，总妄想用自己的渺小去对抗宇宙、时间的广阔，也总是爱逞强好胜、抬高自己、贬损他人，总是想让自己变得超凡脱俗、地位优越。好像如果不这么干，这一辈子就白忙活了。
能真正超越这个层面，戒除自我，处处反思，并坦然面对自身局限性的，都不是一般人。这需要一个人不断地打磨自己的意志和修养，像保养一支名贵的腕表一样保养心智和真诚，不断逼迫自己面对真实的那个小我。
拿这个去要求大多数，太苛刻了。
一般人还是别赶这趟车了。
我只能说，如果你确定要获得一些凡俗兴致，非要吹吹牛逼，把自己显得风骚妖娆，也不是不可以。但千万要记住，吹这些牛逼时，请放低一点音量，别跟咖啡屋里那女的一样叫人闹心，搅扰别人外出赏玩的好心情。
因为大家不远万里前来人世投胎，并不是为了来看你一个人口嗨的。
赞(7)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