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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防卫

  丑正时分,夜深露重。
  一直持续在房中的急促喘息终于彻底平复。
  透湿的两床被单直接被丢到了床下,柜中备下的崭新被褥铺开,软软托住了两人依旧火热的身躯。
  唐昕趴在床上,赤裸的娇躯已比那崭新的被褥还要软,软的动不了一根指头,仿佛连每一根骨头都已酥成了丝丝缕缕的棉花。
  南宫星替她把薄被盖在腿上,她都没力气拉高盖住全身,仍裸着大半屁股,略微有些擦红的臀沟之中,那小巧菊蕊才刚刚合拢,下沿稍稍肿起的褶皱上,犹挂着一缕白丝。
  香汗尚未退净,她通体肌肤都显得晶莹细润,抚摸起来也是格外爽手,南宫星躺在旁侧,一边享受着纵情宣泄后的慵懒闲适,一边上下摩挲着她仍微微泛红的后背。
  许久无言。
  眼见唐昕凤眼半眯,就快在他的安抚下沉沉睡去,南宫星才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柔声道:“阿昕,困了么?”
  唐昕眯着眼摇了摇头,道:“还好,就是有些乏了。其实明明是你一直在动,现在却是我累得连骨头都化了,浑身上下又酸又疼,真是古怪得很。”
  “我虽然动的多些,可也比不上你隔上一阵便浑身使劲一会儿。”南宫星在她臀上摸捏一圈,心满意足的将被子拉上,帮她盖好,调笑道,“怎样,还能再来么?”
  唐昕忙又摇了摇头,道:“不成了,真不成了,骨头都要散架了,我刚练武时候蹲上大半天马步也不过如此,真不能再来了。你、你要还有劲头,那……去洗洗,我再给你含含好了。”
  足足出了六次,南宫星的胯下连外皮都有些发痛,心火早已泄了个干净,他笑着过去与她亲吻一会儿,额头相抵道:“我逗你的,好好休息吧。头一夜就把你累成这样。”
  “是我运气不好,好不容撞个机会,谁知道一脚踩进坑里。”唐昕半嗔半喜的抱怨道,“恐怕三四十岁的老光棍,新婚之夜也不能把老婆折腾成这样。”
  两人信口闲扯了几句,南宫星看她昏昏欲睡,突然问道:“对了,阿昕,我记得你此前对你行简大哥一贯是言听计从,怎么……在陆阳城里见到他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跟着我们逃命,都不去跟他打个招呼?”
  唐昕身子一颤,思忖片刻,缓缓道:“我……也说不清。只是心里莫名有些害怕,我总觉得,他不该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他应该已经带着大家回唐门去了才对。”
  “可你不是也没回去么,只是出来游走江湖,未必会让你生疑吧?”南宫星并不那么容易被打发,又追问道。
  此时正是困倦慵懒的时候,即便想要伪装,也容易露出些许破绽,唐昕抿了抿嘴,道:“其实先前我只是想着得跟着你们几个一起,毕竟你这个帮手实在难得。”
  “后来呢,我看你也没给他留你们唐家的暗记,按说唐行简只要一问,就知道你也在我们当中。你杳无音讯,不怕他生气么?”
  唐昕轻轻叹了口气,道:“后来我听你说,群雄出手之时,他慌忙澄清关系让那些人没了顾忌,我心里就有了疙瘩。谁都知道大搜魂手是唐门不传之秘,你既然练成了,那就必然是和唐门有极大干系的人,行简大哥一贯做事深思熟虑,当时不假思索便出言撇清,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就是他置我于死地的念头已比我的真正身份重要得多。即使我真是和唐门有很大干系的人,该死也一样要死。对么?”
  唐昕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道:“我此前从没提过你会大搜魂手一事,向行简大哥说的借口,也是要向你求援而非调查。那陆阳城里短短一刹那,他就喊出会让你送命的话来,不是早就抱着要杀你的念头,还能是什么?”
  南宫星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道:“那也未必,还有可能,就是他也提前知道了我的身份,唐月依是唐门叛逆,他当然不需在意。”
  唐昕疑惑的皱了皱眉,道:“他手上情报那么少,怎么可能知道。再说,他先前令我来拉拢你,要是知道你是唐月依的儿子,显然是件能够攀亲带故的好事,找表弟帮忙对付家里的天道内贼,难道不比找个生人更好么?”
  她咬了咬唇,道:“我觉得……他就是想杀你。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南宫星将她搂到怀里,抚着她的脊梁亲了她几口,又道:“我还有件事需要问你。可……我又怕你不高兴。”
  唐昕一怔,抬头看着他,噗嗤笑了一声,道:“你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顾忌什么。”
  南宫星略一犹豫,低声道:“我要问的事,和那天唐行杰袭击你有关。你当真能认真回答么?”
  唐昕脸上的红晕登时去了大半,眼底也闪过一抹惊惧,但南宫星双手一紧,将她拥的更近,她心中安定下来,微笑道:“你问吧。”
  南宫星颇为凝重的问道:“我不需要你回忆当时的情形,你也不必去想那天还有什么细节你忘记了。你只要考虑一下,如果那天我们没去救你,最可能导致的除了你被凌辱之外,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尤其是事关生死的,你一定要仔细推断。”
  唐昕眉心紧蹙,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细声道:“他……他要是将我羞辱……我……”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骇人,声音也开始发颤,“……我会被灭口。他……他一定不会放我活着。”
  南宫星沉声道:“可你毕竟是他的妹妹。”
  “妹妹又怎样?”唐昕的气息都变得有些急促,“你不了解他,他就是个衣冠禽兽,我要是活着,一定会杀了他,杀不了他,也一定会在唐门大闹。他……他对已经得手的女人根本没有半点同情,以他的性子,绝对会在心满意足之后杀人灭口。之后……之后向行简大哥请罪,回唐门认打认罚,他娘死命保下,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我娘……人微言轻,我一个庶出女儿,怕是换不来一个嫡子的命。”
  听出她语气中的感慨,南宫星多少也有些了解她初日献身便急切求子的心态源出何处,有白若兰,她已站不到“嫡”字,便只好设法抢一个“长”字,这种世家后人的心思,他远离父亲久了,的确不太容易体味的到。
  “不过……你问这作甚?”唐昕疑惑道,“你明明救下我了,我……我也算是完好无损,就让他占了点手足便宜,我都要了他的命了,莫非你还有些介意么?”
  南宫星忙道:“不不,我就怕你往这路子上想。只要你自己心里不留下疙瘩,我更不介意。你落红还在枕边放着,千万莫要瞎想。我只是有些事……刚刚想通而已。”
  他转了转眼珠,沉吟道:“不过还不算十拿九稳,兴许,要让你帮我验证一下。”
  唐昕好奇心起,撑肘趴在他胸前道:“什么事?”
  “用暗记联系唐行简,与他碰个面。”南宫星思忖道,“不要透露你和我如今的关系,至于我的身份,他要是问,你可以稍微透些风,不要全说,也不要不说。至于说哪些,相信你自有分寸。”
  “可……可这是为了什么?”唐昕不敢与唐行简联系多少也有直觉作祟,她心里总是觉得隐隐恐惧,但一时想不出头绪,便本能避过,此时一听他如此安排,心里竟有几分害怕。
  南宫星道:“你不用慌,我到时会在暗中保护你。而且我如果推断不错,他不会对你出手。他多半会交给你一件任务,和我有关,且一定会催着你在几日内做成。”
  “什么任务?”唐昕一头雾水,问道。
  南宫星却微微一笑,道:“我就是想知道这个。看他让你做什么,我才知道他想做什么。”
  唐昕眉心紧锁,道:“可没那么容易,行简大哥办事一向是城府极深,不到最后,帮他的人都看不出他的目的,像这次他组织我们年轻一辈对抗天道,分别暗中考察了我们很久,才确定了可信的人选。直到面对面知会我们之前,我们才知道他一直在忙于此事。可惜……能确定无误没被天道染指的人实在不多,要不,我也不至于心急火燎的想找可靠的帮手。”
  南宫星将他一搂,胸前肌肉磨蹭着她的新剥鸡头,笑道:“于是就急匆匆的跳进我的狼窝了么。”
  唐昕脸上一红,咬他一口道:“算你捡了大便宜。我要是不急,才不肯这样连汤带肉一整锅都端上门来。倒显得不值钱了。不过……倒不光是急着找帮手。我这年纪,除了唐门,也该想想自己的事儿了。”
  南宫星笑道:“以你的容姿家世,这有什么可急。真有心思,有的是青年才俊供你挑选吧。何苦这么委屈自己……”
  唐昕抬头在他嘴上咬了一口,看着那浅红牙印,笑了笑道:“委不委屈我自己说了算。我觉得嫁给青年才俊值得,那早早就去嫁了。我觉得跟着你做小也值得,这不就千方百计赖过来咯。我可不是干等着以后错过了再追悔莫及的傻子。”
  “是是是,我的阿昕最聪明了。”南宫星翻身将她吻住,把她其余的话,尽数堵成了甜蜜的鼻音。
  她热切的以唇舌回应,心底,为他最后那句中的四个字笑开了花。
  她直到今夜才知道,以往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的,其实,不过是没遇到他而已。
  就像她今夜才知道,与一个男人交颈而眠,竟也能是如此令人满足的一件事。
  而她却忘了一件事。
  她换上的那一袭盛装,还泡在浴桶中冷掉的水里……
  晨起之后,看到裹着被子涨红着脸在门口探头探脑左右打量许久,才飞一样冲了出去的唐昕,南宫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换好衣服再度碰面,他还不忘调侃道:“你平时那么精明,怎么就不知道先穿我的衣服回去,过后给我送来呢?”
  唐昕横他一眼,嗔道:“我起来一看天色就急得慌了神,迷迷糊糊的哪儿还能想那么多。都跑出去才想起来你的衣服就在床边。现在走起来都有些痛,刚才跑得时候真是扯得生疼。你还逗我,都不说安慰安慰人家。”
  南宫星轻笑一声,凑近道:“那……要不我给你揉揉痛处?”
  唐昕脸上一红,啐道:“去,你家兰姑娘保不准转眼就醒,你不怕惹她,我还得哄好她呢。”
  “她现在也只能吃吃干醋,其实……我到挺喜欢看她吃醋的样子。”南宫星笑吟吟的说道。
  顺次敲了敲门,白若兰却没在自己房里,这倒是让南宫星小小吃了一惊,不过知道薛怜极为可靠,也不算太过担心。
  到了凝珠那边,才知道白若兰竟去了凝珠屋中,反把白若云挤去了隔间。
  “我昨夜见兰儿心烦意乱在回廊闲逛说想找人聊天,我恰好也想找个人说说话,就把她叫来房里,陪我做伴了。没知会一声,真是抱歉呢。”凝珠一边微笑说道,一边向南宫星使了个眼色。
  南宫星心领神会,知道凝珠昨晚多半是帮他解了围,真被白若兰找到他房间那边,少不得一番尴尬,便感激的回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可算是她的嫂嫂,你们在一起还有谁会但心不成。”
  果不其然,凝珠理了理鬓发,坐下看白若兰还在房中关门梳洗,轻声道:“南宫公子和唐姑娘休息的可好?”
  唐昕明白她已知道,不禁微微低头,缄口不言。
  南宫星笑道:“还好,总算是抢着睡了片刻。”
  凝珠掩口一笑,道:“那就好,我那丫鬟听到你们房里的响动,都半宿不曾睡着呢。”
  仗着身在千金楼,唐昕昨夜的纵情春鸣几乎算是毫无顾忌,叫的她此刻回想起来都脸上发烧,不过她不是会退让的性子,红着脸仍道:“你那丫鬟睡不着,多半是动了春心,也到了年岁了吧。”
  “是呢,回头我就跟妈妈说声。”凝珠淡淡答道,轻巧带过,转而向南宫星道,“南宫公子,不知你之后有何安排?若云他们兄妹两个,总不能一直藏在这千金楼里吧?”
  南宫星望着她道:“暂时还没有太好的破局手段,留在这边以逸待劳,看看有什么转机吧。对方布局的破绽虽然不多,但只要想想办法,应该还是能找出来的。”
  凝珠唇角微垂,略一犹豫,轻声道:“南宫公子,你……为何非要寻找对方的破绽呢?”
  南宫星一怔,眉心微皱,唐昕在旁也是一愣,不解道:“不找到破绽,如何证明他们三人的清白呢?”
  凝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微微泛白的唇瓣,缓缓道:“对方处心积虑谋划到这种地步,你当真觉得,只要找到证据证明清白,就能将事情了结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凝珠姑娘的意思是?”
  “既然恰好有如意楼的高手在,也有公子您请来的薛姑娘助阵,依奴家拙见……”凝珠纤细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沿,道,“不如索性将追逐而来的对手全部解决,最好能引出元凶首恶,一并铲除。陷害若云和公子的人都不在了,咱们不就有时间慢慢洗脱罪名了么?”
  唐行简十有八九就在对方阵中,唐昕忙道:“那怎么成,真正的对手只不过是隐藏在他们之中的谋划者,杀错了人,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白若兰刚才就已走到门边,听到凝珠的话,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桌边坐下,柳眉倒竖道:“嫂子,你这是什么话,这样滥杀无辜,和他们还有什么分别?”
  凝珠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望着南宫星的神情看了一会儿,才转向白若兰道:“兰儿,有人站在面前想要杀你哥哥,那人怎么会是无辜的呢?”
  “这……”白若兰神色登时有些尴尬,“可他要是受人蒙蔽,也算是情有可原啊。”
  “不管有什么缘由,”凝珠一字字道,“他们可以杀你们,你们就可以杀他们。”
  “不知道内情的人,岂不是死得冤枉?”白若兰有些情急,双手不自觉便捏住了桌边。
  “擅自跑来杀人的人,哪里冤枉?”凝珠依旧不紧不慢说道,茶杯在她手指间缓缓的转着圈子,“莫非皇上颁了圣旨,准他们顶掉官家刽子手的位子了么?”
  唐昕凤眼半眯,从旁道:“来的人大都是武林名家,真杀上几个,只怕白若云要背上更大的罪。惹来太大公愤,对暮剑阁也十分不利。”
  “奴家一个千金楼的花娘陪情郎游山玩水,突然有人蹦出来动手杀人,莫非按武林的规矩,这样的人也杀不得么?”凝珠放下茶杯,轻轻抚摸着指甲上的淡粉花汁。
  南宫星一抬手拦下又要开口的白若兰,道:“凝珠姑娘,看来,你是打算拿他们兄妹放在自己身边当饵,引他们下手,然后靠如意楼保护你的高手将他们名正言顺的解决。对么?”
  凝珠秀眉微挑,略一颔首,道:“是,奴家正是这个打算。”
  南宫星看她毫不回避的与自己视线相交,不由得苦笑道:“如意楼怎么说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你这利用起来到是颇为顺手呐。”
  凝珠微笑道:“还能怎么办,奴家总不能叫他们兄妹两个去求如意楼吧,奴家在他们那儿多少也了解了一二,保护奴家他们最多也就是要去奴家这个人,保护他们兄妹,那作为代价的,只怕半个暮剑阁都嫌不够呢。”
  白若兰闻言一怔,脸色登时便有些发白,颤声道:“他们……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大胃口吧。”
  凝珠瞥她一眼,忽而一笑,道:“那谁说的准。万一他们楼里有人看上了你,直接要你过去也说不定。”
  南宫星咳了一声,插言道:“好,凝珠姑娘,你这打算……我没有什么意见。兴许这种时候,主动一些并非坏事。只是敌暗我明,你们做饵,也要千万小心。”
  “如意楼神通广大,奴家还是交给他们操心去吧。”凝珠盈盈起身,扭身往白若云住处走去,“兰儿,你跟我过来梳妆打扮一下。总是不修边幅,也太没女儿家的样子。看看人家唐姑娘,今日可是娇艳欲滴呢。”
  白若兰颇为不解的看了这边一眼,发现南宫星正望着她,不禁脸上一红,忙顺了顺鬓发,起身匆匆跟着未来嫂子去了。
  唐昕看都去得远了,才轻轻出了口气,道:“凝珠这姑娘,可有点吓人呢。我方才跟她对视一会儿,都觉得后背发凉。”
  南宫星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道:“要是我的同门没有骗我,她被救得时候可不是这样。不过有些人一旦经了什么打击,便会飞快的成长起来。要是白若云真有这么个夫人,对暮剑阁总归不是坏事。在江湖生存,有时候真要有点这种精神。”
  “兰姑娘这样大大咧咧跟人出门做饵,你当真放得下心?”唐昕轻笑道,“依我看,凝珠姑娘多半连你的心思也算计进去了。你说……会不会她昨晚帮咱们打掩护,也是怕白若兰生气和你闹得不愉快,影响她的计划?”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笑道:“应该不是吧。她心机真有这么深,白若云哪那么容易哄顺了他。”
  唐昕抿嘴一笑,笑眯了眼看着他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再会算计的姑娘,见了情郎也一样要发傻发愣,碰上会使坏的趁机往床上一抱,多少气也没了。”
  南宫星笑着往她鼻尖上一点,道:“你这算是在提醒我以后要怎么哄你么?”
  唐昕娇笑道:“对啊,你把我往床上一抱,我保证消气。”
  两人嬉闹几句,说到唐行简,唐昕还是有些担心,本想这就去找地方留暗记约定见面,却被南宫星拦住,只道:“你这两天还是休养一下的好,这种走路的样子,唐行简多半会看出什么破绽。等你行动如常了,再去见他。”
  “我怕这两日他按捺不住出手……”唐昕眉心紧锁,道,“毕竟还要仰仗他组织我们这一代弟子清查天道,他要真向兰儿她们动手,你那位薛师姐……”
  “你只管放心。”南宫星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道,“你那位堂哥,绝不会是抢先出手的那批。”
  听出他话中有话,唐昕转了转眼珠,道:“你这么说,那就一定是咯。那我今天该做什么?”
  南宫星探头在她唇上轻啄一口,笑道:“什么也不做,好好吃,好好休息。补补你昨晚受的伤。流了那么多血,不好好养养怎么成。”
  唐昕面红耳赤,伸手轻轻拧了他一下,啐道:“那算什么受伤。我……我明明快活得很。”
  “好好,那你就当是为了以后还能那么快活,养两天身子如何?”南宫星哈哈一笑,哄着她回房休息。
  唐昕只当他另有打算,去他屋中收好了那块落红白布,倒也听话并未要求跟随。
  南宫星去凝珠那边看了一眼,凝珠还在为白若兰精心描目画眉,连抬头的空也没有,他不好打扰,便匆匆向白若云打了个招呼。
  看样子白若云对凝珠的打算也颇有微词,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南宫星唯恐麻烦,赶忙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
  他本就打算自己外出做饵看看能不能钓出几条尾巴,不曾想凝珠也做了这个打算,他只好把人手尽量安排往三人那边,自己换了一身行头,用遮阳斗笠半掩面目,从侧门离开了千金楼。
  对凝珠的打算南宫星并没有多少排斥,换做如意楼中随便哪个总管来办,多半只会更加激进。至于白若云兄妹乃至暮剑阁的武林名声,又和如意楼有什么干系。
  他瞻前顾后,无非是怜惜白若兰爱屋及乌而已。凝珠这么一提醒,他反倒醒觉过来,有时太想求全责备,反会止步不前。
  找了家饭摊随口吃了些东西,南宫星先在千金楼附近巡查了几圈,等到凝珠他们一行三人出门,确认薛怜和如意楼的弟子都在暗中跟上,他才安下心来,折往湖林郡中的如意楼分舵。
  这里的舵主姓王,家传的烧饼铺就开在最喧闹的街边,分舵的所在,正是那烧饼铺的后院。
  因为湖林郡内另有几处如意楼门人聚集的地方,这分舵更多负责的是情报转递,每日子时,城中各处的讯息便都在这里后院的一间小屋里汇总整理。
  南宫星想知道的,主要是两个人的消息——方群黎,李嫦。
  但城中昨晚所有的酒家客栈,和能统计到的民居都没有这两人的消息。由此看来,应该是尚未进城。
  另外几个名字到是都已出现。宿九渊、关凛、沙俊秋和邢空均已在城中住下,关凛、沙俊秋住在客栈,邢空则被宿九渊带去青楼,享乐一晚。
  值得在意的消息并不太多,像血钗雍素锦有七成可能已到城内这种记录,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已经亲眼见到过雍素锦本人。
  柳悲歌与他一战之后便骑马出城,不知住在那里。走前输给杨昙五百两银子。
  唐炫夜夜笙歌,两日不曾离开千金楼。
  阴绝逸昨日傍晚进城,寄宿民家,招妓陪寝。
  关于武曲的调查没有丝毫进展,负责的眼线之一被勒死在后巷。
  第一批为他而来的捕快两日内即将入城,其中一男一女连夜赶路,今日午前便会抵达,为安全起见,城中通缉令的画像又做了一些细微修改。
  ……南宫星将挑出的这些仔细看了几遍,细节处向舵主王判询问一番,总算都有了八分了解。
  七星门七位门主一贯行踪莫测,找不到也属正常。既然找不到武曲,他便对星夜兼程赶路而来的那两位捕快有了兴趣。
  捕快大都是以办案优先,即便对自己武功颇有信心,遇上棘手案子也会尽可能求稳,明明同僚都在赶来,却偏偏匆匆甩开同伴赶来的,要么是求功心切,要么……是当真信心十足。
  那个男捕快南宫星并不太关心。
  他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女的。
  万一就是那位玉捕头,也好提前一睹芳容。名满天下四五年便更迭一代的江湖四绝色,早些年的他已经见过不少,近几代的也见过三人,唯独这一代正当年的四个,他却还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等玉捕头嫁做了世子妃,从中除名,再见也就难了。
  这种机会,即使要冒着被围捕的风险,他也决计不肯错过。
  买了两个烧饼权作伪装,他叮嘱王判留意这几日可能传来给他的消息,接着踱出饼铺,悠然往南门过去,准备守株待兔。
  城门外有几个茶水摊子,一眼扫去,主顾多是往来商贩旅人,并没多少带江湖气的,南宫星找了一处坐下,要了一壶白水,为免引人注目,将斗笠摘下背在背上,静静望着官道。
  按分舵的情报,城中目前这些对手即便联合起来一起出手,薛怜连同暗中保护的弟子一起也尽能抵挡下来,他倒并不担心。
  这段时间,正好让他静下心来仔细思索一些事。尤其是昨夜与唐昕颠鸾倒凤中意外得到的重要讯息,必须谨慎对待才行。毕竟这件事,很可能涉及到之后唐门内的暗流涌动。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用天道作为暗线,蜀州武林的三大势力,竟已隐隐有了不太乐观的联系。
  “小哥哥,您这儿有人坐么?”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随着那声音,一个娇怯怯的身影轻笑着坐了下来,也不管他还没答话,径自对小二摆了摆手,道,“一壶白水,劳驾。”
  南宫星眉心当下便起了几条纵纹,苦笑着低声道:“雍姑娘,你这么抛头露面,到真是大胆啊。”
  雍素锦仍是一副渔家少女打扮,两条乌亮的大辫子垂在肩前,略有些紧小的粗布衫裤几乎裹不住她娇躯的起伏曲线,即便在脸上略作处理显得不是那么美貌,依旧叫不少男人情不自禁侧目而视,馋涎满口。
  她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道:“柳悲歌走了,方群黎还没来。我的伤基本不碍事了,除了那个阴阳怪气的独眼老妖婆,别人也奈何不了我。”她神秘兮兮的探头挡口道,“这几天穿着草鞋,都快把我憋死了。”
  她故意做出亲昵说话的样子,当下旁边就有不少嫉妒艳羡的目光落在了南宫星身上。
  他本就不想引人注目,可又不能发作,只得无奈道:“不知雍姑娘这次所为何事?”
  雍素锦双手往胸前一盘,轻笑道:“来收人情。昨日我帮你解决了两个杀手,还提醒了你武曲的事。礼尚往来,你也该告诉我点东西吧?”
  “你想知道什么?”南宫星也盘起双手,笑道。
  “这里是不是如意楼的地盘?”雍素锦倒也不客气,开门见山便道,“我到了这才两天,已经甩了不下十个尾巴,别家的膏药,好像都没这么烦人。”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笑道:“你觉得是就是咯。你老是盯人,偶尔被盯稍几次,就受不了了么?”
  雍素锦看着他,眨了眨眼,唇角一勾,道:“那就对了。你既然是如意楼的,我……”
  “等等,”南宫星一抬手,打断道,“雍姑娘,你这……前后连得有些勉强吧?”
  雍素锦笑道:“勉强什么,凭我的本事,你只要出了窝,在哪棵树下撒过尿我都能查的一清二楚,光是你转悠的路线,加上除了我之外都没人盯你的梢,这还不够么?我懒的跟你废话,我大致也听过你们楼里的事,你说吧,要什么代价肯给我一朵银芙蓉?”
  南宫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道:“那你应该知道,如意楼对江湖中人,一向是要价不菲。”
  “我当然知道,”雍素锦一抬手,伸出白白净净的巴掌,“五百个。怎么样?”
  “什么……五百个?”
  “五百个人咯。”雍素锦笑道,“我用五百条命来换。只要你们指名,我天涯海角也去追杀,不死不休。杀够五百,咱们就算两清。如何?”
  “我们这边专业的杀手的确不多……”南宫星苦笑道,“但我做不了主。我只是闲人一个。”
  看她神情略显不满,他微微一笑,又道:“不过雍姑娘可以说说看是什么事,我不能做主,但大致可以判断出这交易能不能做成。是方群黎的命么?”
  雍素锦摇了摇头,道:“你说了拿他的命换模我的脚,我最讲信用,答应了你就不再另找办法。是别的事,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人。”
  “找人?这种事你自己不就十分擅长么?”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会求到别人头上了。”
  “追踪的前提是我最近见过。那么多年没见过踪影,我从何追起?”
  “你要找什么人?大海捞针的事,如意楼也不可能保证办成。”南宫星想起她先前提过的事,便道,“是碧姑娘么?你还要找她比武?”
  雍素锦白他一眼,嗔道:“我会为了决个斗拿五百条命来换?你当我是想着叶孤城的西门吹雪么?”
  “那……你是要找谁?”
  “一个比我大些的姑娘。可能姓雍,也可能姓别的。十三年前流落在滇蜀两州交界处,应该是当作孤儿被人收养。她有个信物,不过你们答应之前,我不会说是什么。”雍素锦说到这里,一皱眉头,索性道,“哎呀,就是我姐姐。真是麻烦。我总觉得她没死,就找找看咯。”
  南宫星苦笑道:“我这趟出门莫不是犯了姐妹冲煞?怎么尽是些要找姐姐妹妹的活儿?”他摇了摇头,自语般道,“这我可不想管。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的妹妹能交差,另一个的姐姐多半交不了差,你这个,我听了都头痛。不行不行,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可我心里就觉得你能帮我找着。”雍素锦抬起一脚踩在凳子上,用手抚摩着自己的脚踝,笑道,“我这人直觉奇准无比,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是福星。”
  “我麻烦已经够多,没办法再当谁的福星。你那五百条命,还是自己留下吧。”
  雍素锦还要开口,突然见到南宫星神情一凛,便止住话头,也顺着往官道那边看去。
  官道上的飞扬尘土中,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疾驰而来,马身大汗淋漓,马嘴白沫喷溅,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两匹马上都是身着皂衣的劲装官差,看身侧腰牌,竟都是一方捕头。
  前方那人浓眉细眼,虬髯如针,是个虎背熊腰的精壮汉子。
  而后头那马上,却是个眉眼弯弯,小鼻小嘴的美貌妇人,身量不高,腰肢上方却满满隆起一双丰丘,随着马背颠簸,那对奶瓜也是裹在衣衫中上下波动,简直让道旁的男人想要瞪出眼珠子来。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心下有些失望。那妇人虽说娇艳妩媚又生的一双丰乳,还成熟的恰到好处极对他的胃口,但终究不过是个不太寻常的美妇而已。
  绝不是位列四绝色之一的玉捕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人都来了,他总归还是要跟去看看才行。
  拍下一把铜钱,他起身便往城门走去。
  雍素锦并未跟来,只是远远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略一盘算,决定还是不去管她。
  看她的直觉还能怎么个奇准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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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7-23 22:01 #45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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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铁爪鸳鸯

  看那两匹马儿臀上刀伤已不冒血,南宫星就知道它们命不久矣,这种放血赶路的法子都用了出来,真不知道那两位捕头为何如此心急火燎。
  果不其然,他慢慢走到城门口,往里一看,门内数丈外的街心,那两匹马已经倒下,八只蹄子犹在抽搐,而马上的捕头已经不见踪影。
  南宫星暗自盘算了一下,蜀州并没有和那二人类似的公门高手可以对上,反倒是翼州本地,有一对夫妻搭档近日声名鹊起,连办了几桩漂亮案子。江湖惯例,去年年末有人送了个铁爪鸳鸯的别号,现下也算是传的开了。
  那两人争强好胜,性子倒是颇为相符。要真是他们,倒也是个麻烦。
  南宫星皱眉沉思,带好斗笠往城门内缓缓踱去。
  明明还不到行人匆忙的时辰,可他刚一走进门洞之中,身后便喧闹起来。
  扭头一看,却是一堆附近村落做了小物件赶来摆摊的小贩,正不知为了什么吵吵嚷嚷,一边往门洞里挤过来,一边还不住彼此推搡。
  身强力壮的男人倒都还好,可里面有还有几个可怜妇人,即便将东西高高举在头上,仍被挤的东摇西晃。
  更有趁机想占便宜的男人故意拥推过去,往鼓鼓囊囊的屁股上便是一抓。
  南宫星心生不忍,抬臂一分,将涌过来的二三十人从中排开,略一运力左挤右突,几个大步便把那些妇人挡在一侧,双臂一张护开一条通途。
  几个妇人连连点头道谢,忙不迭将手中包袱整好。
  南宫星微微一笑,尽力抵住身后人群,免得被推得贴上身前女子,惹出多余是非。
  一帮人吵嚷推挤着,过个城门慢如龟行,好不容易将到内口,里面却又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也不知有什么急得赶死的大事,车夫不仅不勒马缰,反而扬鞭一抽,喝道:“让开让开!不要挡路!”
  最前几个男人哎哟惊呼,两三个抢上几步拐出门洞,剩下的却贴边一站,摆出让路的架势。
  村民再蠢,也知道人撞不过马。
  于是一帮糙人一边吵嚷一边迅速向两边分开,让出马车通路。
  挤成这样,南宫星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还保持住礼数距离,只能勉强张手挡开其余男人,与那些妇人挤作一团。
  紧接着,他周身一紧,一股寒意直冲心头!
  不知何处递来了一柄锐器,冷冰冰的前端在纠缠的肢体之间准确无比的刺向了他的肋下。
  幸亏在这种环境下,再小巧的武器,也不可能出手很快。
  皮肤感受到那一点痛楚的刹那,他的内力便已本能的凝聚过去,身子强行一扭,仗着体内有农皇珠化毒,沉肘一捏,间不容发的将那利器钳在指间。
  那是柄薄而锋利的匕首,若是从肋骨之间平平刺入,直戳心窝后悄无声息的抽开,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一个被人群挤在中央动弹不得,直到旁人散开才会倒在地上的死人。
  一击不中,匕首立刻被松开,留在了南宫星的手里。
  他正想将匕首举起免得误伤了旁人,疾驰的马车已驶进了城门。
  车窗的蓝布帘子里,发出“铮”的轻轻的一声。
  三支穿花弩箭,从帘中疾射而出,直取南宫星头面!
  而他的身子,此时才不过扭侧一半。
  若是矮身闪避,旁侧妇人非死即伤,南宫星再也无心顾忌那帮推搡村夫,双臂运足力道猛然一振,将身边男人尽数逼开,同时手臂一扬,匕首脱手飞出射入马车之中,另一边施展大搜魂手,凌空一拿,将三支短箭紧紧握住。
  这看似简单的一套动作,却已是生死攸关之际压榨出的极致。
  可刚一握住弩箭,箭头中却立刻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南宫星面色大变,妥善应变已然不及,百忙之中将弩箭向头上一顶插进斗笠之中,跟着俯身扯下斗笠一扣,连着自己那条胳膊一起捂在地上。
  就听斗笠中机簧之声大作,无数细如牛毛的小针迸发而出,劲力大的,甚至从斗笠里打了一个蓝汪汪的尖头出来。
  一直等到响声停下,南宫星才喘息着从斗笠下抽出手臂。
  鼓足真气顶起的衣袖多少挡住了些,但手腕手掌避无可避,还是被扎的犹如一只刺猬,皮肤上立刻就泛起了一层惨青色泽。
  幸好这些小针以毒性为主,自身伤害并不算大,他咬牙一握拳头,真气将毒针一根根逼出。
  方才吵嚷推搡的人群此刻早已吓得散开,马车也已疾驰而去,他擦净手上血点,小心打量四周,方才下手的人只怕早已混进人群逃脱,门洞里除他之外,只剩下两个妇人颇为担心的看着他,虽说双腿瑟瑟发抖,还是颤声问道:“要……要不要……帮你报官?你……你的手得请郎中看看吧?”
  南宫星挤出一个微笑,不敢再在此地久留,对她们摇了摇头,闪身出了门洞。
  农皇珠化毒之中,他身上还是会略微感受中毒之苦,他不得不运出一部分内力镇住心脉。
  看这手法,应该是七星门所为,万一武曲就在附近,那可大大不妙,一进城门,他便钻入小巷,径直往无人之处走去。
  总不能再叫七星门的杀手混在人群中赚他不好下手的便宜。
  他一路过来已经算是小心谨慎,可心中一番梳理,竟连对手是何时盯上他的都没有察觉。看来七星门光论这寻踪觅迹的本事,丝毫不逊于神出鬼没的雍素锦。
  还是说……他们其实本就是一路?
  心下生疑,南宫星在陋巷之中饶了几个圈子,等到体内毒性渐消,便又匆匆折了回去。
  虽说上次她下手杀了两个杀手示警,但也不能就此彻底摆脱嫌疑,先卖人情再伺机下手的事,七星门并不是做不出来。几个手下的性命,对他们来说也不值一钱。
  这次到城门前,南宫星谨慎了许多,仔细将周围打量了一番之后,才飞快的走了过去。
  大概是方才的骚乱所致,门内新设了路障,守城兵丁也都挺起长枪开始挨个盘查。
  城门挂着的通缉令里的确有南宫星那张,不过任谁也看不出半点相似,他自己也并不亏心,坦坦荡荡的顺利通过。
  出到城外,他本以为还要找上一阵,没想到雍素锦竟还在原处好端端的坐着,只是茶水摊上没了其他客人,显得有些空落。
  他径直走了过去,坐下道:“你竟然还在。”
  雍素锦看他一眼,唇角微勾道:“我不敢不在。”
  “哦?此话怎讲?”
  “我若不在,”她故意将话头顿住片刻,盯着他的双眼道,“你岂不是要怀疑到我头上。”
  “我离开的时候,你就知道有人要向我动手?”南宫星也观察着她的神情,一字字问道。
  雍素锦笑道:“当然,要不然,我为什么不跟你一起进去而是留在这鬼地方喝这没滋没味的白开水?”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既然有本事盯住你,当然就有本事发现其他盯住你的人。”雍素锦悠然道,“我看这次七星门是动了真格,正好试试你到底有几斤几两。省得我一时大意,押错了宝。”
  南宫星撇了撇嘴,冷笑道:“我若是死了,说明我不够格帮你对付方群黎。是么?”
  雍素锦托住香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们如意楼要对付的,难道只是一个方群黎么?他那边可是早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明知你是如意楼的,还敢弄出这么大阵仗和你对着干,我若猜得不错,他背后怎么也得一样有个大后台吧?”
  她笑眯眯的伸出五根纤长手指,道:“我这几年江湖也不是白走的,动脑子想想,方群黎的靠山并不难猜。”
  “如意楼那几桩漂亮买卖在江湖早已传开,几处传闻拼凑一下,大致也知道势力绝对不可小觑。这种级别的武林组织并不太多,”她曲起一根手指,道,“万凰宫和天女门不收男子,首先就可排除。”
  “清风烟雨楼的谢家地位虽高,势力却并不算大,而且,”她又收回一指,“谢家的老怪物真要动手,犯不着搞这些阴谋诡计,这世上单打独斗能在谢清风手上拿到六成胜算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
  “丐帮就不必说了,萧秋鹏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有个接班的出来整治一下,分舵都成了流氓窝,再招惹你们,等于找死。”
  “原本我以为会是隐龙山庄。”雍素锦将第四根手指缓缓收起,道,“朝廷一直不乐于见到有太过强大的江湖势力出现,这么些年武林中没有出现过一个公推盟主,本就是因为有隐龙山庄这种带着官家背景的势力在暗中活动。可我仔细一想,隐龙山庄庄主好歹也是皇族中人,家中出了无数大内高手不说,光是正三品以上的武官就不下十人,这么一帮人要出手办事,还会用李卓这种虾兵蟹将来构陷诬赖?”
  她将最后一根手指放在眼前,微笑道:“然后我忽然想起来,以前有那么一群狼大闹江湖的时候,好像也有个组织满世界的把人往一块拢,打着对付外敌的旗号不知不觉就成了好多门派的实际掌控者,四大世家都没有能幸免的。当时那群人虽说办事没有这么狠毒,但这么些年过去了,保不准他们换了路子呢?”
  “你想说的是什么人?”南宫星看着她的手指,淡淡问道。
  “就是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好像自己就是老天爷一样的天道咯。”雍素锦展颜一笑,道,“这也是我不愿意和大多数正道中人打交道的原因,他们大都是驴,用竹竿挑根萝卜刻上正义俩字在前头晃,就跑得比谁都欢,要是再加上名、利两根萝卜,那就踩死人也不怕了。天道就擅长做这种萝卜,拿来对付你们这本来就不被江湖人待见的如意楼,到真是天造地设的合适。”
  “雍姑娘,你特地说这些,有何用意?”南宫星的神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方才对我下手的九成九是七星门,七星门的人,和江湖正道可沾不上边。”
  雍素锦又将五指伸开,微笑道:“五百个,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如意楼肯不肯和我做这个交易。不管天道还是七星门,只要是我有本事杀的,五百个。要知道同样的数目,请七星门来杀可是要倾家荡产的。”
  “若是十个人头,换一个身份呢?”南宫星略一沉吟,道,“我不需要你帮忙杀人。以你的本事,倒是可以帮我们查查,来的人里究竟都有谁是真正的天道门下。只要有充分的证据,确认一个,我就算你十个人头,如何?”
  雍素锦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不悦道:“做事为什么要这么婆婆妈妈,反正来的都是要找你麻烦的,全都杀了不就是了。一个个查清身份,既麻烦了不止十倍,也危险了不止十倍。兑十个人头,我也太亏了。少说也得五十个。”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好,那就算五十个。你能帮我查出十个天道的人,我就帮你弄一朵银芙蓉,托人找你姐姐。”
  看她眼珠一转就要开口,他忙又道:“方群黎和李嫦这两人不算,不必你查,他们也差不多确凿无疑了。方群黎的命,我会记得留给你。”
  雍素锦抿了抿嘴,笑嘻嘻的斜眼盯着他道:“你这人倒是上道。那我的脚,你还要不要摸?”
  南宫星笑道:“这可是当初谈好的条件,你想反悔,我也不肯答应。”
  “不反悔不反悔,”雍素锦纵声娇笑道,“男人之中我看得顺眼的不多,你勉强算一个,给你摸摸,也还不错。”
  “对了,雍姑娘,你似乎对七星门的事,颇有几分了解啊。”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突然说道。
  雍素锦抬了抬眉,笑道:“不敢不了解啊。去年秋天,有几个人凑了八千两银子买我的脑袋。若是活着捉回去,再加两千两。一万两银子的恨,真把我拿住,啧啧,得把我折腾成什么样才肯让死呐。接这活儿的几家里头,就有七星门,他们还拿的大头,五千两。”
  “不过最后方群黎都帮我解决了。”雍素锦道,“直到这次我跟他翻了脸,他猜到我已经摸清了他的身份,七星门的人就又找来了。看起来,之前他只是帮我要了个暂停。”
  “七星门的人也找上你了?”南宫星颇有兴趣的打量着她的神情,问道。
  “是啊,所以我也很烦呐。”雍素锦低头玩着自己尾指留长的指甲,故意叹了口气,道,“不过他们的力气主要还是放在你那边。我打探了一下,七星门因为在湖林先后折损了不少门人,有两个门主相当恼火,武曲是先来的。传言不假的话,廉贞过后也会赶来。”
  “你的消息倒很灵通啊……”南宫星淡淡道,“我背靠着如意楼,知道的都不及你多。”
  雍素锦笑道:“对我这种人来说,耳朵不灵眼睛不明,可不光是杀不到人的事,还会丢了自己的小命。你有你的朝天门,我有我的老鼠洞,你知道的我未必知道,我知道的,你们也未必那么容易打听的到。”
  南宫星颇有兴致的道:“我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你这样擅长惹是生非的性子,方群黎还要费心费力试图延揽。你的本事的确不光在武功上。”
  听出他口气中的隐含意味,雍素锦立刻挺直了身子,微笑道:“可惜我自由自在惯了,不关我事的消息,我也懒得费神。而且惹到我的登徒子,就算是不会武功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们如意楼,和我八字不合。”
  “我们对不属于江湖的人,也并不是无底线的纵容。”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不过如意楼的确与你不太相合。我有一位前辈倒是和你脾性相近,有机会可以让你们认识认识。”
  雍素锦眯了眯眼,道:“那人要是姓沈,我可不去。我是挺崇拜她,可我还想活的久些。”
  知道在雍素锦这里已问不出什么,南宫星缓缓站起,道:“你最近行动也多小心些的好,脚这东西,还是活人的好看一些。”
  雍素锦垂手抚摸着自己的裸在裤管和草鞋之间的那段纤白足踝,轻笑道:“我这样的人死了,你也会心疼么?”
  南宫星一笑道:“好看的姑娘出事,我通常都会心疼的。”
  雍素锦掩口娇笑起来,花枝乱颤道:“好,就冲你这句,我要是惹了什么麻烦,一定来找你当靠山。”
  知道她并不是这样的性子,不过是随口调侃,南宫星不再多言,拱手告辞。
  雍素锦也知道自己暂且不会惹来他的疑心,起身将衣裤一整,面上神情变换,转眼便又成了个天真烂漫的渔家少女,背手在后溜达到官道两旁,不知不觉便混进行人之中,如叶归林。
  南宫星没有这种大隐隐于市的本事,而且他人高马大,身形本就颇为显眼,只好在外绕了一圈,在另一道城门外拦下一个小贩重新买了顶斗笠,才小心翼翼进到城中。
  心中余悸消却之后,他脑海中又浮上另一个疑问。
  向他下手的这次安排,可以说环环相扣巧妙至极,乍一看好似天衣无缝。
  但仔细想想,这种布局遇上的如果是个寻常武人,反而很难奏效。
  只有不到万不得已不对百姓动手的如意楼门人,才会被那么一群小贩困在门洞中,而又只有一见女子受屈便坐立不安的南宫星,才会连那么几个村妇也要出手护住。
  这岂不是说明,七星门的这次安排,根本就是在已经非常了解他的前提下才能做出的布置。
  后背骤然升起一股寒意,南宫星不自觉地抬手压了压帽檐。
  看来,这次如意楼中的内鬼,保不准还会是他的熟人。
  毒性差不多已经化解干净,他将镇压心脉的内息散回四肢百骸,长长出了口气。
  内鬼的事情再次浮上水面,让他心里多少有了一些不安,万一内鬼手中的权力足以染指湖林郡,那很多东西顿时就变得不再牢靠。
  而任何细小的疑心,都会让他对同门的信任产生裂痕。
  来湖林时的布局已经将嫌疑的范围缩小到西三堂中的寥寥数人,但他锁定的那几位正副堂主,都对湖林这边鞭长莫及,这里不仅有南三堂坐镇,还是内三堂一处分舵所在,监察甚严,即便是他怀疑最重的那位堂主,也很难在这里和天道里应外合。
  幸好除了如意楼弟子之外,他还有狼魂新一代这一重身份,而多年来一直暗中支持着他们的朗珲钱庄,绝对担得起他无条件的信任。
  所以他不得不又往钱庄去了一趟,几经斟酌之后,他直接给楼主风绝尘写了一纸短笺,列明了几处疑点,建议调动外三堂的堂主往西三堂进行详细巡查。
  信刚送走,钱庄二掌柜便带来了一枚蜡丸密信,是官府中的内线托如意楼转交过来。
  上面的内容十分简单,不过短短一句话,“宁檀若,年铁儒已到,南宫小心。”
  果然是那对铁爪鸳鸯,南宫星苦笑着将蜡丸捏碎,连着纸条一起丢进灯盏,从后门离开钱庄。
  被煽动的江湖人起码明面上的目标还会以白家兄妹优先,而快马加鞭赶来的公门高手,则毫无疑问都是为他而来。至于白若云和方家的事,他们不太可能插手。
  许多年来,六扇门早已和武林之间有了奇妙的默契,只要是有正道门派出手参与的江湖恩怨,官府至多只会在案卷中记上一笔,不是闹得太大的案子,大都不会派遣人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考量再三,又往如意楼的分舵走了一遭,打听了一下关于这对夫妻捕头的事。
  男捕头年铁儒一直在翼州效命,从某乡村唯一的捕快积功升迁,一步步走到如今挂两镇巡督,佩全州通查腰牌的地步,也算是勤勤恳恳。这人武功朴实无华,常用的就是捕头官发的那把腰刀。
  他妻子宁檀若最初却是在滇州任职,而如今名动八方的天下第一女神捕玉若嫣,当时还只是她手下一名新丁。
  宁檀若是铁爪鹰的传人,也与她师父一般的急功好进,不出两年,便不甘玉若嫣后来居上远迁蜀州,后于一桩案子中结识了奉命协查的年铁儒,对其颇为赏识。
  此后两年多,年铁儒公事私事双管齐下,几乎丢掉自己翼州公职,对宁檀若苦苦痴缠。
  宁檀若原本嫌他不够上进,最后却被不知何事打动,她在蜀州本就迫遭排挤郁郁不得志,当即便与年铁儒立下婚约,以出嫁为契机,调往翼州。
  于是,便有了铁爪鸳鸯。
  宁檀若使的是一双精钢钩爪,中原极为罕见,据说铁爪鹰的这门功夫传自西南蛮荒之地,因此招数也颇为奇特,钩爪主要以腕部驱使,手中还能备下暗器随时发射,比年铁儒那循规蹈矩的武功要难应付的多。
  他们夫妻联手对敌已有将近两年,原本并不相合的武功如今也摸索出一套配合之法,而且他们都并不以武林中人自居,出手只为办案,并不讲江湖规矩,比起柳悲歌关凛他们,只怕还要更难缠些。
  “这六扇门的……也不能一杀了之,真把官府得罪透了,那才是惹了大麻烦。”唐昕睡眼朦胧的靠在床头,心有余悸的抚摸着南宫星手掌上的针眼,问道,“这些毒当真都化掉了?要不要再吃颗解毒丸?”
  南宫星一整个午前都没有什么收获,反倒险些让七星门得手,回到千金楼里用饭,心中仍隐隐觉得有些烦躁,幸好唐昕知心体意,好言劝慰过来,与他一道商议。
  “陆阳那边也不能全靠冯破自己,”南宫星眉心紧锁,喃喃道,“得赶紧把白若云的事解决才好,不然分身乏术,迟早要被排着队过来的公门高手堵在湖林城里。”
  唐昕毕竟身体强健,睡了大半晌,一身筋骨就已恢复大半,下地走了两圈,按南宫星的指点提腿夹臀,挺背收肩,连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
  她本就擅长做些妩媚神情,言谈举止不比寻常少女,想来唐行简应该察觉不到什么破绽。
  南宫星这才答允,让她下午寻个地方留下唐门暗记,约唐行简秘密见面。
  但终究不放心让她单独行动,饭后温存一阵,南宫星又戴好斗笠,远远跟在唐昕身后十余丈外,一直护送她留下暗记返回千金楼,才安心离去。
  方群黎李嫦两个关键人物不到,他也只有从其余人顺次查起。
  转了不到两条街口,就叫他远远看到了新近赶来的无形镖裘贯。
  这位老爷子依旧是带了一大帮弟子跟着,此前见过的孙三手也在其中,前呼后拥与其说是来找人,倒更像是带着弟子出来见世面。
  南宫星戴着斗笠站在街边,那一帮人就那么大剌剌从不足一丈外的地方招摇过市,不住对两边的青楼歌坊嬉笑指点,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望着街上容姿艳丽衣着轻薄的女子,倒真是心无旁骛。
  这帮弟子大都不值一提,裘贯的拿手功夫南宫星也大可视若无物,他便只是远远跟在后面,打算看看他们在哪里落脚。
  不曾想裘贯倒真是家大业大,盯着千金楼的门面看了片刻,哈哈一笑,领着弟子们住到了对面。
  鸿禧客栈。
  南宫星哑然失笑,从侧门叫出了一个伙计,托他捎了个口信给这里的两位掌柜,草草安排了一下。
  既然住在这里,十有八九晚上就要去千金楼见见“世面”,南宫星略一思忖,折回千金楼找到金姨,也提前交代了一声。
  两边只不过是互惠互利,最好还是不要惹来太多额外的麻烦。
  柳悲歌暂且不需特地在意,那如今最需要小心防备的,便是顺位第二的寒刀关凛。
  这女人的真正姓名、武学渊源、曾经的经历都是一团迷雾,与她齐名的佛剑慕青莲好歹成名后还被认出曾经是一名下手不留情的少年杀手,而她,至今也无人认得出来历。
  即便是消息最灵通的人,对她的介绍也只有一句话可说。
  寒刀关凛,女,使七尺关刀,独眼,辣手无情。
  比起柳悲歌,南宫星更不想和她交手。
  一来她是女人,即便不怎么好看,也是女人。
  二来,与她之间,只怕绝不可能有什么不打不相识的决斗。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关凛在方家的表现。即使她一贯下手从不留情,杀张蓉的时候,也未免出手太快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张蓉并不懂武功,断其手腕救下孩子之后,本没必要将其就地斩杀。
  而且张蓉当时的反常也是十分明显,若是拿下活口,必定能问出什么。
  如果关凛当时是为了杀人灭口,那她与鬼面人,也就是方群黎之间的关系,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湖林城中各处地方南宫星都熟悉得很,关凛住的客栈他略一思索便想到了路线。那里颇为偏僻,平常住的也都是些远道而来只为节约盘缠的小商小贩,很少有江湖豪客会屈尊将就。
  不过关凛这种人住在那里,也并不稀奇。
  他顺便考虑了一下沙俊秋的落脚处,发现略略绕个弯子,就能将那边也瞄上一眼,虽说会穿过城中最低档的娼寮聚集之处,但此刻时辰尚早,那边应该还没多少人潮。
  有了上午的教训,他这次专门避开了各色人群,尽量找人烟稀少的后巷小道穿插,虽说戴着斗笠这么行进看上去颇为可疑,但湖林江湖人来来往往数量颇多,寻常百姓通常早已练出了见怪不怪的好本事。
  寻常地方的后巷还算好走,一到了那段窑子窝,阴湿窄道便几乎找不到多少可下脚的地方。
  水沟里积满了用过的布带,透着充满铁锈味的腥臭。秽物横流,就算掩着鼻子,依旧忍不住喉头发紧。
  这大概是光鲜华美的湖林城中最不能见人的地方。
  就像锦衣玉服的高贵公子,腚沟里夹住的那颗流脓痔疮。
  将近巷口的阴沟,污水中还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胎儿,不足一拳大小,早已泡的发白。
  本就已在下九流中挣扎的妓女,不过几街之隔,境况便是云泥之别……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迈过最后一汪污水,走出了巷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铁爪鸳鸯。
  那对夫妻显然并未休息过,宁檀若的精神看上去还好,年铁儒则有些疲惫,双目满是血丝。
  南宫星心头一惊,忙将斗笠边沿压了一压,镇定了一下情绪,缓步从那二人身边走过。
  这时宁檀若突然回过头来,扬声道:“你,站住。”
  南宫星双拳一紧,垂在身侧,一身真气开始飞速流动,他转过身,挤出一个微笑,道:“这位大人,什么事?”
  宁檀若却并未仔细看他,而是抬手指着面前那一列破陋矮房,问道:“这附近有家叫寻芳阁的酒家,我们没找到,你知道是哪间么?”
  南宫星皱眉思索片刻,看他们确实不像是认出他的样子,这才道:“你说的地方说是酒家,其实是个窑子。你指的这一溜屋子,有一半是他家的娼妓接客的地方。老板在东头那间,挑着酒旗那扇门就是。酒旗太脏,看不清字了,不然其实挺好认的。”
  宁檀若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年铁儒微微一笑,对南宫星拱了拱手道:“谢谢小兄弟指点。”这才转身跟了过去。
  南宫星走出两步,心中越发好奇,这两位捕头显然是为他而来,那怎么会找到这么一家私娼寮来?
  他就算急到小兄弟炸开了花,也决不肯在这种地方将就的啊。
  他想了又想,转身走到对面一家摊贩前蹲下,装模作样的挑选一番,磨磨蹭蹭等着。
  片刻之后,那夫妻二人跟在老板后面走了出来,快步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功夫,那夫妻二人从屋中出来,贴在一起小声说了几句,沿着大道往衙门的方向快步离开。
  那老板追出门来,高声叫道:“两位大人!这……这就不管了么?好歹……帮我找个仵作来收尸啊!”
  南宫星心中一凛,知道原来这里出了人命案子,那两位多半是觉的可能和他有关,才特地赶在前面过来看看。
  看过之后可能是觉得与他关系不大,便自顾走了,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有本地的差役过来接管。
  南宫星稍一权衡,拿定主意,起身快步走向那老板。
  他虽不常来这种地方,但湖林城中的角角落落,他都有几分熟悉。
  这会儿也不是多话的时候,看那对夫妻已经拐过街口,他直接低声问道:“唐老七,你这里出什么事了?”
  唐老七一怔,颤颤巍巍道:“您……您是哪路神仙啊?”
  “高虎头的兄弟,这两天才来,不怪你看得面生。”他搬出这条街上地头蛇名号,哑着嗓子道,“是闹出人命了么?”
  唐老七哭丧着脸道:“哎哟……小兄弟,可千万别跟高大哥说,我报了官,过会儿就收拾妥当,保证不添晦气。”
  “你让我看看,我得瞧瞧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高虎头家的地界撒野。”南宫星凶神恶煞的瞪了唐老七一眼,把拳头捏的喀吧作响,“你不用怕,都是街坊,我给你兜着。”
  唐老七这才松了口气,垂头丧气的指了指身后屋子,道:“哎呀,就在里面,您不嫌晦气就去看看吧。奶奶个腿的,这婊子还有个两岁的娃娃,可怎么办呐。”
  知道事不宜迟,南宫星忙闪身抢进门内。
  这种屋子,最显眼的家什当然是那张床。
  一张破破烂烂,却足够躺下两个人的木板床。
  床边耷拉着一双腿,脚板宽大,大腿丰满而松弛。
  并不算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被蛇勒过一样的痕迹。
  女人是被勒死的,死得很快,胯下并没有失禁的痕迹,只看那伤痕,也看得出一下就被折断了颈骨,死得谈不上痛苦。
  大概是因为死的太快,她最后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
  那是一张为了银子不得不掩饰痛苦做出愉悦表情的脸,明明没有得到快乐的五官强行挤出了能够取悦男人的模样。
  她大腿旁的床单上还残留着一片污痕,男人好似并没有出在该出的地方。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女人的下体,有些惊讶的发现,这男人甚至并没有进入过她。
  他将面前的场景仔仔细细的描绘进脑海之中,然后,转过身,出门敷衍了唐老七几句,赶在仵作来验尸收场之前离去。
  看来……在找关凛之前,他应该先去找另一个人打探一下。
  不把一个卑贱妓女的命当作命的人,即便和天道无关,他也不打算放过。
  一命抵一命,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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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鞭

  “嗯……好……吸得再用力些,好!再快点!”急促的喘息声中,邢空的腰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胀大到极限的阳具传来令人战栗的麻痒,快感也跟着像潮水一样涌来。
  满面红潮的年轻女人一丝不挂的趴伏在他的腿间,因连绵不断的摩擦而格外嫣红的朱唇开始更加卖力的吞吐。
  “啊!啊啊……”愉悦升高到极至,邢空低吼了两声,双手一张按住了女人的头,勃涨的前端深深埋入女人的口中。
  女人嘴里发出被噎住一样的苦闷呻吟,跟着,那颗龟头猛烈的跳动起来。
  但她并没有呛到。
  任何一个男人连着出上七八次后,射出的东西绝不可能呛到一个技艺娴熟的妓女。
  她蠕动着喉头的肌肉,舌头托在棒儿下面仔细勾舔,确保口中的这条命根子,把出阳的快乐延长到极限。
  跟着,她笑吟吟的吐出来,捡过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口角的污痕,道:“公子,您体力真好呢,奴家这都是第三个来伺候您的了,您还能这么威猛,真是了不得。”
  邢空懒洋洋的摆了摆手,笑道:“成了,出去吧,我休息会儿。”
  那妓女捡起床边散落的衣服,望着被撕破的几处暗暗皱了皱眉,回身笑着福了一福,抱着衣服踩着绣鞋开门出去。
  邢空舒畅的伸了个懒腰,用脚尖挑过被子盖在肚上,半闭着眼睛回味着从昨夜到此刻的种种享受。
  行走江湖,果然还是要交对朋友。
  初入江湖的时候,他就一直很向往那些浪子的生活。
  浪迹天涯,纵马欢歌,走到哪里,都有年轻标致的女人投怀送抱。
  而当他真正踏入这个世界之后,才知道传说之所以显得无比美好,不过是因为人们大都只喜欢听那些美好的故事。
  没人会浪费太多时间去听一个浪子喝马尿一样的劣酒,抱第二天起来就不敢再多看一眼的女人的故事。
  邢空算是不怎么“劫富济贫”的那种人,而他又是个浪子,浪子没有家业,居无定所。
  所以他很穷。
  他经常在听完关于浪子喝最好的酒骑最好的马睡最好的女人的故事之后,找一处偏僻的酒摊子,大醉一场。
  他也想和温婉美丽或刁蛮泼辣的美人春风一度,但直到去年夏天之前,他遇到过的最棒的女人也不过是个荒郊野店中寂寞风骚的寡妇。
  而那寡妇,还是个开黑店的。
  他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还不够出名。
  有名就是他目前的梦,寻梦浪子这名号响亮起来之后,也许他就能过得更好一些。
  他尽可能让自己不去注意其他一些年轻人选择的道路,即便那样更快,更轻松。
  他终究还是想成为一个传说中那样的浪子,那种会被人在姓氏后,加上大侠两个字也当之无愧的人。
  这条路虽然苦,但他走的还算坚定。
  于是,他有了一些小小的名气,也有了不少朋友。
  他也终于能找到一些不需要违心就能赚到酬劳的工作,让他在维持“浪子”必要的开销之后,总算有了少许结余。
  去年初秋,他认识了一个挺可爱的姑娘,谈了一场近乎浪子式的男女之情。那是一家小镖局年轻镖师的妹妹,他们的感情也就一直持续到了他结束在哪里的兼职为止。
  直到几天前,邢空还会时不时回想起和那姑娘顶着月光偷偷溜到僻静的树林里,忘情缠绵的那一夜。
  他一直觉得,如果自己离开的时候,她肯哭着挽留一下,只要那么一下,他就愿意放弃所有的梦想,放弃所谓的浪子身份,在那小镖局安安分分做一个镖师。
  可直到他慢慢地走到看不见镖局的地方,那姑娘也没有出现。
  他猜,也许对方喜欢的,其实正是他的“浪子”。
  如果将来他成为很有名的人,这段时间的事,就将成为她心底最美妙的秘密。
  即使为了不让那姑娘忘记他,他也一定要变得更出名。
  陆阳城的消息传来之前,他在一场小有名气的赌局中,把身上存下的银子全都输给了杨昙。
  同时,还输了面子。
  这让他十分看重这次的陆阳之行,结果真到了之后,他又由心底涌上一股沮丧。
  到方家的人太多了,而其中有些人,也太有名了。
  江湖人的聚会和夜空的星光一样,当几颗光芒较盛的出现,旁边的就会一片黯然。
  偏偏他囊中如洗,连主动结交攀附关系也做不到。
  他只有尽心尽力,把自己当成马前卒,任群豪差遣。
  也许是努力地表现换来的结果,往湖林的路上,沙俊秋和宿九渊都已愿意和他同桌吃饭,关凛见到他的时候,也会略一颔首权作寒暄。
  等到进了湖林城,他更是发现,宿九渊已经把他当作了朋友。
  看着被街边莺莺燕燕晃花了眼的他,宿九渊很合时机的说了一句,“邢老弟,住客栈也太没意思了,忙了这么些天,身上都痒痒了,这样吧,我请客,咱们找个有人能伺候洗澡的地方睡觉如何?”
  于是,他就到了这里。
  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连筋骨都有些酸痛的纵情欢愉。
  他连午饭,都没舍得离开这家青楼。
  饭桌上,他还有些担心的问宿九渊,“宿大哥,咱们不去找人,就在这里歇着,不会有什么不好吧?”
  宿九渊也是一副尽兴慵懒的模样,微笑道:“咱们是来动手的,找人那种事,自然有人去做。一群人吵吵嚷嚷过来,没有分工怎么行。”
  邢空热血上涌,举杯道:“好,一旦找到那几个人,小弟一定一马当先!宁死也要帮宿大哥缠住他们!”
  宿九渊笑了笑,只道:“诶,你这是什么话,我当你是朋友,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冲锋陷阵。你不用慌,方群黎不到,应该不会有什么真刀真枪的较量。你这两天大可以好好享受,只要注意休息,别到动手的时候腿软就好。”
  邢空面上一热,讪笑道:“那不会,那绝不会。”
  他饭后原本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但辗转反侧,心中还是燥热不已,只好又出门点了一位花娘,好好享受了一番。
  这地方住上一天的开销,恐怕够在客栈住上一月不止。
  望着头上的轻纱软帐,枕着颈下的熏香软枕,邢空心中忍不住在想,自己要有名到什么程度,才能有资格这样交朋友?
  总算有了点睡意,他刚刚眯起眼睛,却听到对着后花园的窗子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
  他立刻一个翻身下床,一手抄起外袍的同时,另一手已经拔出了床头挂着的剑,“什么人?”
  窗外无人作答,莫非……是什么鸟兽?邢空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站在床边,屏息凝神听着周遭动静,将衣裤一件件穿回身上,缠好裹足,蹬上靴子。
  而他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剑。
  他听宿九渊说过,对方如果真照传言所说径直逃进了湖林,那这里说不定就有对方的帮手。
  只是他没想到,那么多高手都到了的情况下,竟然有人先找上了他。
  他紧了紧腰带,运好真气,小心走到窗边,隔开数尺将剑一伸,将窗棂顶开。
  空无一人。
  莫非真是自己多心了?邢空微微摇了摇头,缓缓将剑撤回,让窗棂落下。
  就在那缝隙快要合上的时候,他已经认为这是虚惊一场,紧绷的神经也跟着专为松弛。
  也就在这时,一只手闪电般从窗缝探入,瞬间捏住了他的剑尖!
  邢空大惊失色,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要将他兵刃夺去,连忙强凝一口真气,沉腰立马,运劲回收。
  可就在他发力的刹那,夺剑的那股力道竟转瞬消失,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一个踉跄向后倒去,胸中气血互逆,一时间烦闷无比无从运力,竟险些直挺挺躺在地上。
  等他连退两步稳住身形站定之后,眼前已经多出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圆脸少年,正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微笑盯着他。
  邢空当然记得这是谁。
  能从宿九渊、沙俊秋和裘贯的三人夹击之中从容逃出生天的人,即便看起来年纪不大,也足以让他后背一阵发冷。
  “南宫星,官府正在拿你,你不去好好躲着,还跑来这里送死么?”输人不输阵,邢空在腹中打好了草稿,准备扬声说出口来,既壮壮自己的声势,也提醒一下就住在对门的宿九渊,这里出事了。
  哪知道他还未启唇,对面南宫星已抬臂挥掌,劈面向他打来。
  掌风阴寒彻骨,还有尺余之遥就已让他气息为之一滞。
  明明差不多年纪,这人到底是怎么练出这一身可怖功夫的?邢空心中一惊,忙向后退,剑锋一横想要逼开对手掌势。
  但他的剑才不过招至半途,那看似绵软无力飘飘忽忽的一掌,竟已封到了他的面门!
  啪的一声轻响,南宫星的掌力瞬间消于无形,在邢空嘴前猛然横转,一把握住了他的面颊。
  邢空心下大急,剑上催力加紧斩向南宫星手臂,而剑刃即将及体之时,却又被南宫星左手紧紧捏住,如遭铁铸,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南宫星盯着满头冷汗的邢空,低声道:“我问你话,你只管点头或是摇头。我问完就走,你大可以接着在这儿逍遥快活。”
  邢空连运几次真力,剑刃依旧纹丝不动,他怒瞪着南宫星,勉强从被一道道阴寒真气压迫的口唇中挤出一丝声音,“你……休想……”
  南宫星皱了皱眉,道:“你到挺硬气。好,我也不为难你,我来是为了城中一桩命案,我要揪出凶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这就放手,你愿意叫人,就只管叫吧。”
  邢空当然不信,右臂运力又去夺剑。
  不想南宫星当真同时放开了双手,他被自己的力道顶的又是一个踉跄,这次直接靠在了桌边。
  他皱了皱眉,将声音略略放低了一些,道:“南宫星,你身上还背着十九条人命吧,揪凶手岂不是要先揪到你自己头上?方家一家被白家人请了你们如意楼害的这么惨,你怎么不也揪上一揪?”
  南宫星皱眉道:“我根本不是凶手,如意楼也和方家的事没有任何关系。而且真相如何姑且不论,就算我真杀了人,如今就不能来捉凶手了么?你们远道而来的这一帮人,有几个没做过凶手?又有几个不是来捉凶手的?”
  邢空口中话头顿时一噎,跟着涨红脸道:“我们……我们这是行侠仗义。岂会和你们一样,滥杀无辜之人!”
  “你亲眼见到我杀了那一十九口么?”南宫星转过身去,径直走到窗边,道,“我看你还算条汉子,你不妨跟我来,有些事你应该亲眼看看。”
  他轻轻一跳纵出窗外,扭头道:“越是一无所知,就越容易冤枉无辜。你们若肯向我这样不妄作判断,我和白家兄妹就根本不需要逃。”
  说罢,南宫星便往后门那边走去。
  他不需要再回头看,他对自己的眼光多少还有几分自信。
  他知道邢空一定会跟上来的。
  这间青楼在湖林中勉强算作中上,将将好坐落在“名门大户”群聚区域的边缘。
  于是,这里离那简陋的街道并不算远。
  几列房屋之隔,便分开了繁华与贫瘠,乐土与地狱。
  一边的绝色佳人面对一掷千金的富贾仍吝于一笑,另一边的妇人,却可以为了不到一贯钱喝男人的尿。
  “就在这里死了一个女人。死了大半天,才有人发现她。”南宫星指着那一列破旧的房屋,并没有多做解释。
  也许大侠们并不了解这里是怎么样的地方。
  但浪子一定知道。
  那些漂泊无定的人,往往喝过最美的酒,也睡过最臭的阴沟。
  南宫星并不是浪子,他唯一与他们像的,不过是风流好色而已。
  但他有一个很亲近的人是。
  这列房子中的妓女,他可以给予最大限度的尊重,但那人,却可以与她们纵情痛饮彻夜高歌。他可以与她们成为朋友,而那人,却可以把她们当作姐妹。
  所以每当这种时候,南宫星都会想起那人,并希望江湖中的每一个浪子,都能像那人一样。
  其实现有的证据已经不少,换做那人在这里,凶手早已经是个死人。
  但他却想排除每一丝可能的错误。
  “小星,你这样太累了。问心无愧不就好了。”那人,他的师兄,偶尔会拍着他的肩膀,这样笑着对他说。
  只可惜,问心无愧,本就不是件轻松的事。
  “是么……这种事,不是该由官差来管的么?”邢空颇为谨慎的跟在南宫星五步之外,狐疑的打量着四周。
  南宫星淡淡道:“有些凶手,官差未必抓的住,而抓得住的捕头,未必肯去费这个事。”他扭过头看着邢空,接着道,“你不妨想想,若是这次出事的不是方家夫妻而是你,会不会有这么多高手为此兴师动众。”
  邢空浑身一震,声音也变得有些发颤,“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看看死人。”
  那间屋子的门口已经没有人守着,唐老七当然不会蹲在这么个晦气的地方。
  这几日城中着实多了不少尸体,仵作想必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死掉的那个女人,依旧安静的躺在那张破板床上,连南宫星离开时为她盖上的破被单也没有人动过。
  邢空进去之后,一眼便看到了尸体身上遍布的淤痕。
  像一条很长很有力的蛇,曾经紧紧地缠绕在她身上一样。
  郡城中没有这么可怕的蛇。
  没有蛇,却有一条蛇一样的鞭子。
  上好的蛇皮绞就,银丝做引,两丈余长的鞭子。
  一条惊龙鞭。
  冷汗,开始从邢空的额头冒出,细细的,一点点聚在一起,聚成汗珠,流下。
  那些伤痕就像一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的心头。
  “这……只是些伤痕而已。”邢空的嘴唇有些发白,“这样的鞭子,并不……很稀奇。”
  “看完了死人,还有兴致的话,不妨再来跟我看看活人。”南宫星并没答话,而是一边这么说道,一边走了出去。
  邢空抹了抹额头的汗,面颊的肌肉不住抽动,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突然握紧了拳头,跟了出去。
  南宫星张望了一眼,向着东首脏兮兮的酒旗下走了过去。
  那酒旗下放着一张破竹凳,唐老七就在上面坐着,双手抱膝,汗出如浆。在他面前,正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双手叉腰,一颗脑袋油光锃亮,也不知是天生无发还是哪家的和尚。
  那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就见唐老七一双薄薄的嘴片子前后蠕动,似乎是连开口大点也不太敢。
  一见南宫星走了过来,唐老七却突然来了精神,犹如被火烧了屁股一样一下窜了起来,抓着那大汉的胳膊就急忙道:“高大哥!就是这小子!这小子冒充您的兄弟!我以为他知道了您就知道了,这才没去报告的啊!真不是存心给您添晦气!”
  南宫星皱了皱眉,走近几步,淡淡道:“虎头,有阵子没见,你可富态了不少啊。这里这些苦命女人,又帮你捞了不少油水吧?”
  高虎头转身的时候还是满脸怒色,回头一看请来人面孔,面上横肉顿时变得无比灵活,眨眼间变出一副谄媚笑容,点头哈腰道:“原来是南宫少爷,哎呀,您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咱那边新开了一家揽翠居,正好有十来个上好的清倌儿,跳舞唱曲儿样样都行,模样也标致,您怎么就屈尊来这破地界溜达了。”
  “我恰好路过而已。这里出了人命,迟早也要有人来看看。”南宫星颇有责怪之意的说道,“一早说好的,这种事一定要记得招呼一声,这女人死了大半天,连仵作都快来了,你这位高大哥好像也是才知道吧?”
  高虎头摸了摸脑袋,陪笑道:“哎哟,这可不怪我,这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遇上这么晦气的事,为了生意也得藏着掖着不是。我圈子转的够勤快了,要不怎么对的起这么多家的月供银子。”
  不愿在这话题上多做解释,高虎头看了一眼南宫星身后的邢空,压低声音道:“南宫少爷您这专门又来一趟,是为了什么事啊?”
  南宫星道:“我听说过世的女子还有个孩子,是不是?”
  唐老七忙道:“是是是,有个两岁的儿子,就在我后屋里头呢,都不知道爹是谁,我看……那娃娃白白净净的眉眼还不赖,要不卖了当个小倌?”
  高虎头嘿了一声,抬手就是一拳砸在唐老七胸口,把他打了个踉跄,怒道:“去!有你什么事!”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虎头,还照老规矩,送到老地方吧。银子不会亏你的。”
  高虎头顿时眼前一亮,喜滋滋道:“这两岁的娃娃,也能按大人一样领么?”
  南宫星摸出一小块纸,递到他的手里道:“拿着这去,给你加三成。”
  高虎头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连道了几句好嘞,迈开腿就奔进了唐老七屋里。
  不一会儿抱出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眼睛已经肿成两条细缝,但仍在嚎哭不休,嘴里不停气得叫喊着娘,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模样,高虎头脸上有些难看,陪笑道:“啧,孩子见不着娘就是这样,也不是唐老七亏待他了。南宫少爷您可别往心里去。”
  南宫星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赶紧去吧。我既然已经知道,这桩命案你就不必再报了,我会给她一个交代。”
  高虎头一愣,跟着小心翼翼道:“您这意思……难不成是走江湖的人下的手?”
  “我正在查。你就不必管了。”
  高虎头应了两声,似乎也怕牵扯进来,忙不迭抱着孩子一溜烟跑了。
  随口打发了唐老七,南宫星转头往来路走去。
  邢空跟在他身后,缓缓道:“你让我看的……是那个孩子?”
  “不错。相依为命的苦命母子,一死一活,如今你都已见过。”
  邢空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道:“南宫星,我凭什么相信,这不是你布下的一个局?这些人对你都又敬又怕,你要他们说谎并不是难事!”
  南宫星转身望着他,淡淡道:“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相信的。我并没有逼你。我想问你的话,不是还一句都没问么。”
  邢空面上一阵发红,跟着又是一阵发白,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终于还是道:“我已经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帮不到你,我昨晚……我昨晚一直和一个妓女在床上,我只能证明,宿九渊的确是和我一起进的青楼,今天中午用饭的时候,他还在那儿。”
  “那青楼的房间墙壁并不算厚。他就住在你的对面,你当真什么也没听到么?”南宫星面色凝重的问道。
  邢空低下头,扶额苦苦思索道:“晚上……好像也听到过声音,他房里那个女人……头半夜叫的非常大声,到后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架势,再往后……好像就没音了。”
  他陡然打了个寒颤,跟着忙道:“不过我早晨还见过那个女人,她睡眼惺忪从宿大哥房里出来的,分明没死!”
  “那个女人当然没死,我找你之前,才问过她的话。”南宫星缓缓道,“她也说宿九渊昨夜是和她在一起。”
  邢空顿时松了口气,道:“那不就说明并非宿大哥所为么,你还有什么好说?”
  南宫星道:“但她能证明的,不过是她昏昏沉沉睡下之前的事而已。”
  “我问过她详细情形。最先宿九渊出高价想要将她绑起来弄,她便特地去老鸨那里取了红绸,结果宿九渊不满意,非要用自己带的鞭子。她嫌那蛇皮勒人留伤,不肯答应,宿九渊又要用麻绳,她爱惜肌肤,仍不答应。宿九渊央求许久,见没办法,便与她用寻常法子交欢。”南宫星平铺直叙道,“可她没想到宿九渊实在厉害的很,她使劲浑身解数,压箱底的功夫都拿了出来,仍不见他出精。最后连下面都干了,不得不又去找老鸨要了一壶迷春酒,给自己灌了下去。这样应付到半夜,实在抵受不住,就那么累晕了过去。她醒来之后,宿九渊倒是就躺在她身边睡觉。她特地撩开被子看了看,宿九渊应该是出过了。只不过她回去清洗身子上下摸索了一遍,也没找到宿九渊弄在哪儿了。她还担心男精留在她身子里过了夜,特地挖了挖,结果也没有。”
  “那你说,”南宫星看着邢空道,“宿九渊后半夜去哪儿了?”
  邢空的面颊又隐隐抽搐起来,咬牙道:“这我怎么知道,我昨晚快活够了,自然也就睡了。”
  他的拳头都已经捏得有些发白,很用力的一字字道:“我……没办法帮你证明宿九渊昨夜不在。抱歉。”
  南宫星突然笑了起来,他走过去,老友一样拍了拍邢空的肩,道:“我知道。我想弄清楚的,只是你不能证明他昨夜在而已。”
  “连你也无法确定他昨晚行踪的话,知道他昨晚究竟在哪儿的,就只剩下一个人。”南宫星的笑容隐去,一股寒气从他的眼中闪过。
  “是……谁?”
  “宿九渊自己。”
  看着南宫星大步前行的背影,邢空忍不住扬声道:“那可是惊龙鞭宿九渊!不是我这种无名小辈武功低微!”
  南宫星并没有回头。
  “你知不知道现在湖林城里有多少高手正在找你们?关凛沙俊秋他们住的都不远,你是不是疯了?”邢空的声音又高了一些,一种仿佛被遗忘了很久的情绪莫名在喉头激荡。
  南宫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实你明白,真正的疯子是谁。”
  半个时辰前,邢空还在心底幻想着一旦大战开打,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限,去牵制住南宫星的动作,为宿九渊制造出手的机会。
  他不相信那条惊龙鞭圈住的人,还有任何机会逃走。
  而此刻,他心中反复想起的,却是已经发青的妓女尸身那软绵绵歪倒在一边的脖子,和她被抱走的孩子哭的煞白的脸。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背上。
  他张开手,在衣襟上擦干了掌心的汗水。
  跟着,他握紧腰间的剑,大步向南宫星那边追了过去。
  宿九渊说过,方群黎到达之前,并不需要他们轻举妄动。他也说过,要在青楼中好好享乐两天,松弛一下紧绷的神经。
  所以他本该还在房中才对,毕竟午饭之后,他还新要了一位花娘进房。
  但南宫星轻轻拨开窗棂一线之后,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空无一人。
  他略一思忖,开窗跳了进去。
  床上仍温,皱巴巴的被单中央,还留着一片湿漉漉的印痕。
  几件女子的衣服散落在地上,他蹲下一件件拼凑起来,除了鞋子,就连肚兜也不曾穿走。
  邢空小心翼翼的从窗子中翻了进来,看着屋中的情况,惊疑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星摇了摇头,将屋中四下打量一番,打开柜子,皱眉道:“应该没有走远,他的包袱还在。”
  他想了一想,走到房门处轻轻打开一线,向外看去。
  对面邢空的房间,屋门竟然大大敞着。
  行走江湖已久的老狐狸,果然都对危险的气味异常敏锐。
  南宫星推开屋门,吐息间将真力运遍全身,提气落足,悄无声响的往对面走去。
  到了门外近处,他总算听到了女子略显苦闷的急促喘息,应该是被人堵住了嘴巴,性命无碍。
  邢空轻功自然是远远不如,也不敢直接跟来,只在宿九渊屋中门框里站定,紧张的看向这边。
  屋中其实并不适合长鞭施展,南宫星略一犹豫,侧手轻轻扶住门框,将气息略作调整,准备闪身冲入。
  但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巨响,开着一扇雕花小窗的屋墙竟轰然破开,尘雾弥漫之中,一个身影陡然向南宫星扑了过来。
  南宫星心中一凛,双掌一抬本能便要拍出。
  却不料漫天浮尘中飞身而来的,却是个赤条条白花花的女人!
  他忙将掌力一收,双臂一分顺势一抱,将那女人搂在怀中接下。
  那显然就是先前被叫进房里的花娘,此刻脸上涕泪交错早已被吓脱了魂,刚一落到南宫星怀中,就如溺水之人一样尖叫着把他紧紧搂住。
  就在这时,一条幽黑长鞭无声无息的飞了出来,犹如一条灵动飞蛇,凌空一扭,卷向南宫星的脖颈。
  抱着这样一个女人,闪开自是不及,而若是偏头缩身原地躲避,那条鞭子毫无疑问就会卷到怀中女人纤细修长的脖子上。
  而就连邢空也已经明白,不管卷上的是哪根脖子,那条鞭子都不会有瞬间留情。
  电光火石之间,南宫星一声低喝,将女人向下一压,抬臂一挡竖在颈间。惊龙鞭立刻缠上,将他手臂连着脖子一并锁住。
  “如意楼的小子!你竟然还敢露面?”话音中鞭身一震,一股巨力汹涌而至。
  缠在身上的惊龙鞭顿时化作山林巨蟒,猛然绞紧,南宫星忙将那女人扯到身后,抬手一握将鞭身攥住,运力化解宿九渊的隔空力道。
  大概是没想到能一击得手陷入僵持,宿九渊喜出望外,急道:“邢老弟!快来帮忙!他正和我拼着内力,动弹不得!这可是大功一件!”
  南宫星不言不语,仍只是将鞭子紧紧攥在手中,圈着脖颈手臂的那一环早已贯透了力道,微微陷入肌肉之中,让他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发红。
  邢空将长剑拔在手里,大步走入廊内。
  此时烟尘散去,一脸喜色的宿九渊的身形也彻底显露出来,他穿戴的倒是十分整齐,全不似南宫星身后仅穿着鞋子面如土色瘫软在地的那个妓女。
  邢空把剑举起,朝向南宫星,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微微侧头,看着宿九渊,忽然问道:“宿大哥,不远处那条娼寮街,昨晚死了一个妓女。你知道么?”
  宿九渊已发现无论如何催动真力,鞭圈始终都无法再收紧半分。心中有些焦急,他当下便怒道:“每天这世上不知道要死多少婊子,我每一个都要知道么?”
  邢空握着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道:“可……她是被勒死的。”
  宿九渊额上已聚起了汗珠,他怒斥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用的是鞭子,天下被鞭子勒死的人就都要算在我的头上么?你倒底动不动手?”
  邢空身子一震,握着剑的手却突然停止了颤抖。
  他缓缓转过身,正对着宿九渊,一字字道:“宿大哥,我并没说过她是被鞭子勒死的啊。”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发颤,但他手中的剑,却已稳如磐石。
  他飞身而起,长剑化作一道飞虹,森寒的剑尖,指向的已是宿九渊的眉心。
  他是浪子,不是傻子。
  宿九渊神色大变,右臂一震卸去鞭劲便要将兵器收回。
  不料这运足了十成功力的一扯,却好似扯在了山岳之底一般纹丝不动。
  紧接着,鞭子另一端的南宫星双目圆睁,眼底杀气四溢,他右臂依旧紧紧攥住鞭身,左臂一抽一伸,握住另外一处,旋即就听他一声暴喝,双臂一分。
  嘣的一声闷响!
  这条足有二指粗细、缠着数股银丝在内的蛇皮长鞭,竟被生生扯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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