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我第一次去欧洲的时候，是真心羡慕他们。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法国有几百种奶酪，意大利有几百种面条，德国有几百种香肠，英国有一种炸鱼薯条。每个国家，都说着不同的语言，甚至连插座都分好几种。

当时我坚信：多样性迸发创造性，德国有最好的机械，瑞士有最贵的手表，意大利有最快的跑车，法国有最省布料的海滩……国家小一点，差异大一点，是好事，在那个时空背景下，欧洲确实是人类现代文明的典范。

那时候的中国人，在欧美面前，也真的是自卑，但凡和欧洲不同的地方，就自认为是一种过错，比如，十几亿人说一种语言，用同一种货币，几乎所有人都是黄皮肤、黑眼睛……

我们这一代人，和前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亲眼见证历史，过去千百年才形成的格局，现在短短几十年就发生颠覆。一场俄乌冲突，血淋淋的事实说明，如今这个世界，比起“多样性”，“统一性”显得更加珍贵!

没错，相比丰富多彩的欧洲，我们看起来有些单调。但是，绝大多数人的核心需求，不是搞懂“巴洛克、哥特、洛可可”的区别，而是需要一个稳定、安全、有盼头的生活，谁在乎那些虚头虚脑的高大上呢？生活的底色，无非就是柴米油盐，平安富足。

造成乌克兰悲剧的主因就是缺乏“统一性”，这次俄乌之争，留给我们的3个启示，也是血淋淋的教训！

行政划分，埋下地雷。

俄乌开战之前，普京面对镜头，一脸愤怒地讲了一个多小时。事后我仔细看了他的演讲稿，不管你喜不喜欢普京，还是要仔细听听他说了什么。

他说：现代乌克兰完全是由苏联，更确切地说，是列宁创造的......十月革命之后，列宁和他的同志，切割本属于俄罗斯的历史领土，拼凑成所谓的乌克兰。二战后，苏联将一些以前属于波兰、罗马尼亚和匈牙利的领土，并入了乌克兰。1954 年，赫鲁晓将克里米亚从俄罗斯手中夺走，授予乌克兰......这就是现代乌克兰的形成方式。

早在2015年，普京就曾表示，列宁最大的失误，就是按民族划分了国家行政区，把一个拥有千年历史的统一国家，改造为国家联盟，这些加盟者还被赋予了脱离联盟的权力。列宁为苏联分裂，埋下了定时炸弹。截至1991年解体之前，苏联共设置有20个自治共和国，8个自治州，10个自治专区。

其实，新中国建立后，也参考了苏联的民族政策。截至2003年，我国则共建立了5个省级少数民族自治区，30个自治州、120个自治县（旗），此外还有1173个民族乡，和数量庞大的民族村等基层的民族自治组织。据悉，我国少数民族自治地方面积约占全境面积的64％左右。

举一个例子，1990年，全国畲族有71万多人，根据语言学家统计，能说真正“畲语”的不足1200人，连1%都不到！99%以上的畲族使用客家方言。浙江西南部有一个“景宁畲族自治县”，去过景宁的人，几乎都有这样的感触，与其说他们是少数民族，还不如说是客家人的分支，景宁“畲族”甚至比客家人更加像汉族。

再举一个例子，李宗仁六十年代回到大陆，听说广西成立了自治区，大为吃惊，因为他在广西生活了几十年，从没听说广西还有个“壮族”。

在很多国家，民族认定是非法的，身份证件上也绝不会标注民族成分。比如法国，早在1872 年，就禁止人口普查收集关于公民信仰或族群身份的信息。

在历史上，利用族群人口统计进行族群歧视与压迫的例子并不鲜见，卢旺达大屠杀、德国纳粹大屠杀、苏联对车臣人灭绝式的大迁徙等历史悲剧并不遥远。血淋淋的教训啊！塞尔维亚和卢旺达身份证后来取消民族划分后，年轻人就没有什么民族标识，民族团结难题在年轻一代逐渐消失！

我认识一些乌克兰人，他们小时候，俄罗斯和乌克兰就是一个国家，大家说同一种语言，相处得都挺好的。而如今，确实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小撮人，他们靠制造分裂谋利，只要给这些留下任何漏洞，他们就会借机制造分裂。在你不经意间，曾经融洽的关系就变水火不容。

乌克兰今天的悲剧，很大程度上就是人为刻意强化民族认同的恶果！值得我们警惕。

语言差异，制造矛盾。

语言差异，是很多社会矛盾的根源之一，这次俄乌之战，就和语言有很大的关系。

“palyanitsa”这个词，在乌克兰和俄罗斯发音不一样，Twitter上有很多视频，乌克兰人只要抓到一个不会正确发音“palyanitsa”的人，轻则马上捆绑，重则当场打死。

俄罗斯曾经被蒙古人的统治，几百年后，语言也受到各种游牧民族的影响，和正宗的“俄语”产生了一些的差异。乌克兰人觉得，乌克兰语才是最古老的“俄语”。如今的乌克兰人看俄罗斯，就像西班牙人看墨西哥人，墨西哥虽然是最大的西班牙语国家，但西班牙人心里，依然看不起墨西哥的西班牙语。

1806年沙皇俄国禁止乌克兰语教学，规定乌克兰学校不许开设乌克兰语课程。1869年之后杜绝了乌克兰语出版物，并且宣称：乌克兰语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可能有”。1876沙俄又规定，不得使用“乌克兰”一词，只能使用“小俄罗斯”。

俄罗斯帝国（沙俄）瓦解后，乌克兰加盟苏联集团。列宁随即打出“反对大俄罗斯主义”的口号，鼓励乌克兰抛弃俄语，使用乌克兰语。这种政策，让乌克兰的民族认同死灰复燃。我不是赞美沙皇俄国的同化政策，我也不是普京的粉丝，我只是想从乌俄悲剧中，探求历史的教训。就个体而言，被异族统治也许是不幸的。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如果当年沙俄的同化政策执行到位，列宁不节外生枝，早就不存在乌克兰语了，乌俄之间的认同感就很高很多，也就会少了很多摩擦。如今巷战陷入焦灼，每时每刻都有老百姓命丧黄泉，多么惨烈的教训。

在一个国家，无论什么语言取得优势，就应该尽快普及这种语言，弥合族群之间的分歧，语言至关重要。

温州古代叫“东瓯国”，“瓯人”是这片土地最早的原住民。《左传》有只言片语的描述，东瓯国“断发文身”，过着以“蛇、蛙、鱼、蛤”等野物为食的原始生活。以当时中原的标准，“瓯人”是典型的蛮夷。常见的说法是，“东瓯国”是在西汉时期，才开始汉化。根据我的个人经历，直到在2000年后，温州才逐渐和内地融合在一起。2000年之前，温州几乎就是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化外之地”。

我小时，我的奶奶是北方人，本来打算来温州养老，来了之后才发现，和周围的同龄人完全没法交流。我在的时候，还可以当她的翻译，我不在的时候，她就是哑巴和聋子。用她的话来说，温州话简直就是鸟语。她在温州待了几年，实在忍无可忍，一个人回北方，此后，再也没有回来！

在当时的中国，一个北方老太太和温州老太太，虽然名义上都是汉族，但是她们之间的差别，远远超过今天我和一个菲律宾人之间的差距，至少我和菲律宾人没有语言障碍，甚至可以聊聊NBA，hip hop……

如今，年轻一代讲方言的人越来越少，在我看来是一件大好事，有人跳出来呼吁，拯救母语，其实，这些人是真的热爱母语嘛？我看未必，如果都不讲母语了，就跟外地人一样了，优越感就无处安放了。方言可以作为个人爱好保留，但不应该用社会资源去普及。语言差异是分裂社会的定时炸弹，一定要警惕。

不断发展，才能统一。

有一次，我在挪威自驾，一个民宿主人笑嘻嘻地跟我说，其实中国和挪威之间只隔着一个国家。我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喝多了吗？后来他指着墙上的地图给我看，两国虽然远隔万里，相差8个时区，但中间却真的只隔着一个国家——俄罗斯！他没错，是我草率了！俄罗斯国土面积为1713万平方公里，是中国的1.8倍。

俄罗斯辽阔的国土，但高速公路却不多。截止到2019年年底，俄罗斯的高速公路总里程只有区区2719公里！其中，苏联解体后30年内，只修建了一条真正的高速公路——全长669公里的M11（莫斯科到圣彼得堡）。想想看，30年修建669公里高速公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效率？又是什么样的一个国家？简直匪夷所思。

很多人说，俄罗斯地广人稀，修路很难。其实，世界上有2个截然不同的俄罗斯，欧洲俄罗斯、亚洲俄罗斯。

俄罗斯的欧洲部分，面积约396万平方公里，占俄罗斯领土面积的25%，人口1.1亿，占俄罗斯78%人口，人口密度和美国几乎一样。但是美国有9.5万公里高速公路。按道理，以俄罗斯的国力，高速公路至少也要2~3万公里，才符合运力需求。但实际上，俄罗斯0.27万公里的高速公路，连美国的零头都不到！至于中国，高速公路有16.2万公里，是俄罗斯的60倍。

在俄罗斯的亚洲部分，确实地广人稀，修公路困难重重，交通主要依靠飞机。我有一个朋友去远东旅游，村与村之间都有定期的航班。俄罗斯国土辽阔，虽然只有一亿多人口，但有200多家航空公司。

我第一次去俄罗斯，坐的是俄罗斯航空航Aeroflot，在迷迷糊糊中被掌声吵醒，这是几个意思？看看窗外，飞机已经落地。据说，这掌声是感谢飞行员“不杀之恩”！原因是俄罗斯航空的口碑不太好，几乎就是“彪悍飞行员+高事故率”的代名词。其实，俄罗斯航空分为“国际、国内”两部分，国际航线，飞机都是以波音、空客为主，事故率不高，但国内航线，很多苏联时期的老飞机还在空中颤抖。

2019年5月，莫斯科俄罗斯谢列梅捷沃机场，一个国内航班，飞机起飞后遭遇雷击，落地后发生大火，死亡41人。有两个细节令人咋舌。

首先，原本可以避免重大伤亡，结果，前面乘客，因为人性的贪婪，纷纷取行李，延误时间，堵塞通道，导致后排41人遇难! 这些可都是带血的行李啊。

其次，作为俄罗斯最大的国际机场——谢列梅捷沃机场，应急保障措施简直就是业余水平。飞机迫降前还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半，这么长的准备时间，居然消防车都没到位，结果，飞机几乎被烧成残骸了，消防车才姗姗来迟。只要按照流程疏散和营救，伤亡本可以避免。一个年旅客吞吐量超过4000万的国际机场，应急保障水平如此之低劣！管中窥豹，俄罗斯的衰败，绝对是全方位，无死角！

北约当然非常可恶，步步紧逼，把俄罗斯逼到墙角。但俄罗斯的困局，归根到底，还是由于内部治理问题。长期依赖石油天然气，无法有效产业升级，经济结构单一，增速太慢。俄罗斯是大国中军费占GDP比例最高的（超过4%），但是军费支出并不直接产生经济效用，也未能推动科技的发展，国力耗尽，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小时候，有点年纪的温州人，普通话水平非常差，一辈子也不会离开温州。是不断发展的工业化文明，让温州最终彻底融入中国版图，工业化带来了教育普及，交通发展，才让温州和内地的交流频繁起来。

新中国成立前的几千年中，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对温州人来说，天高皇帝远，除了铜钱上的年号不断变化，眼前的生活一成不变。

在公路出现之前的几千年，温州人出行主要就是靠水路和步行，99%的温州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温州。 解放之后，通了国道，路况很差，速度很慢，从温州到金华，走330国道，245公里，30年前，要10~15小时。当时的国道大巴每天只有一两个班车，金温之间每天的人员交流，最多几百人次。

1998年，单线的金温铁路通车了，最快5小时，平均每天约10对火车，目测每趟车下车人数约100，平均每天两地人员交流，提高到2000左右。

2005年，金丽温高速公路通车，全程234公里，3个小时，城际大巴平均0.5~1小时一班车，每天大约10班次，每班次大约60人，金温之间每天的人员交流，铁路加高速大巴，约3000人次左右。

2005年，金丽温高速公路通车，全程234公里，3个小时，城际大巴平均0.5~1小时一班车，每天大约10班次，每班次大约60人，金温之间每天的人员交流，铁路加高速大巴，约3000人次左右。

2015年，金温之间通了高铁，最快只要1小时16分钟。如今，每天的高铁车次为55对。每列动车的载客量为500~1000，平均每列下车乘客大约100人，金温之间的人员交流。光动车至少是一万人，算上各种私家车，商务用车、大巴，可能有1.5万人。

从几乎为零到几百人，足足花了几千年时间，而从几百到3千，花了30年时间。而从3千到1.5万，只不过十来年时间。这不是匀速增加，而是加速度聚变。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中国是从经济发展之后，才完整了真正的心理统一，不同地区的人，从老死不相往来，到互动密切，从鸡同鸭讲，到交流顺畅。

打铁还需自身硬，虽然我们也有乌克兰类似的问题，但我们埋头苦干，用40年的时间，完成了工业化，在发展中，完成了统一。

最后

中国很幸运有一个北方大邻国，可以从中吸取宝贵的教训。一个教训是苏联的解体，另一个教训是眼前的乌克兰战争。苏联的命运告诉中国，不要被西方制度忽悠，一定要谨慎对待民族自治。至于北京从乌克兰战争中能吸取什么经验，还有待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