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南方或东南亚近水源的林间小径散步时，可能会看到一道耀眼的蓝光闪过，并且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叫声划过林间，它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蓝耳翠鸟（Alcedo meninting）。

 
一只正在吃鱼的蓝耳翠鸟。

那些华丽的翠鸟们

提起蓝耳翠鸟大家可能并不太熟悉，不过它的亲戚——普通翠鸟（Alcedo atthis）在国内知名度甚高，也很常见。两种翠鸟都属于佛法僧目翠鸟科翠鸟属，而且大小、配色都挺像：都是长嘴短尾的小鸟；都有蓝色的头、背、两翼和橙色的胸、腹；都羽色鲜艳、对比强烈，乍一看都差不多。

 
 
蓝耳翠鸟（上），普通翠鸟（下）。

不过，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区分的：蓝耳翠鸟头部和两翼的蓝色比普通翠鸟深一些；最重要的一点是，蓝耳翠鸟的耳羽区域（就眼睛斜后方那一块）和头部其他地方一样，是蓝色的，而普通翠鸟的耳羽则是棕色的。蓝耳翠鸟的中文名和英文名即源自此处特征。
此外，蓝耳翠鸟的体长仅有15厘米（包括3~4厘米长的嘴），而普通翠鸟则稍微大一些，体长可达16~17厘米。

 
普通翠鸟。图片：红嘴蓝鹊

和普通翠鸟类似，蓝耳翠鸟背部的蓝色羽毛是能闪瞎眼的“钴蓝色”，因此当它在低空飞过时，就像一块亮闪闪的蓝宝石，令人印象十分深刻。
对国内的朋友，特别是观鸟爱好者来说，蓝耳翠鸟可比普通翠鸟“高端”多了：普通翠鸟的分布几乎遍及整个欧亚大陆，是国内各种环境，甚至很多城市公园都很常见的鸟儿；而蓝耳翠鸟则主要分布于东南亚和南亚的雨林里，其种本名“meninting”即为东南亚当地的爪哇语“深蓝色的翠鸟”之意；国内只有云南才能见到这种漂亮的小翠鸟，而且记录极少，每次现身都能在观鸟爱好者之间引起轰动。

 
蓝耳翠鸟经常在雨林里神出鬼没。

翠鸟的家

翠鸟家族喜欢的栖息地类型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复杂多样，并不仅仅是一个有鱼的水坑就行。比如最常见的普通翠鸟喜欢开阔一点儿的河流、水库、鱼塘、公园水池；南方常见的白胸翡翠（Halcyon smyrnensis）不仅喜欢水，也喜欢在田野里抓一些昆虫和小型爬行动物；像东南亚常见的赤翡翠（Halcyon coromanda）和褐翅翡翠（Pelargopsis amauroptera）则多见于沿海的红树林。

 
褐翅翡翠生活在东南亚，特别喜欢红树林。图片：红嘴蓝鹊

本文主角蓝耳翠鸟则喜欢生活在东南亚的低海拔热带雨林里，在林间小溪和小湖中捕捉鱼、虾和其他节肢动物，也会吃水边出没的小型两栖、爬行动物。东南亚雨林的生物多样性极为丰富，因此这些“林栖型”翠鸟的种类也不少，除了最常见的蓝耳翠鸟之外，像三趾翠鸟（Ceyx erithaca）、横斑翠鸟（Lacedo pulchella）、栗领翡翠（Actenoides concretus）等都是东南亚雨林里典型的“林栖型”翠鸟。

 
三趾翠鸟。图片：Elroy Serrao / Flickr

蓝耳翠鸟的捕猎习性和它的亲戚们差不多，都是静静地站在水边某个视野良好的突出物（比如树枝）上，紧盯着水面。一旦有鱼、虾等接近水面，蓝耳翠鸟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一个猛子扎下水去抓。Emmm……当然，并不是每次都能抓到。

 
蓝耳翠鸟捕鱼的精彩瞬间。

翠鸟家族绝大多数都是“洞巢鸟”，蓝耳翠鸟也不例外。它们会在岸边陡直的石壁上自己挖个洞或者直接利用水边的树洞，在洞尽头产下4枚左右的卵。

 
蓝耳翠鸟回巢育雏。

蓝耳翠鸟的数量在东南亚的雨林里还算不少，不过整个东南亚地区的热带雨林正在以很快的速度碎片化，乃至消失——大片的雨林被砍伐后用来栽种以油棕和橡胶树为代表的经济作物。在东南亚大部分地区没有找到新的经济产业之前，雨林的保护状况不容乐观。而以蓝耳翠鸟为代表的众多雨林生物也面临着栖息地碎片化甚至栖息地丧失的威胁。

 
典型的东南亚低海拔雨林。图片：鹰之舞
 
然而大部分雨林已经被死气沉沉的橡胶树林取代了。图片：鹰之舞

由于蓝耳翠鸟在中国的数量极少，加上中国的雨林也只剩下云南南部少量，因此蓝耳翠鸟被定为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翠鸟与点翠

说起翠鸟就不得不提到点翠。点翠是一种传统的中国首饰制造辅助工艺，起源于汉代。点翠工艺需要大量的蓝色翠鸟（主要是中国南方的白胸翡翠）羽毛，然后把这些羽毛镶嵌（或粘贴）到小片的金属底托表面，最后把它们镶嵌到首饰上。特别是一些设计繁复的头饰，需要用到大面积的点翠，这就意味着至少数十只翠鸟的死亡。

 
北京故宫博物院宁寿宫展示的点翠饰品。图片：Sam Ose / wiki commons

不可否认，包含点翠元素的饰品确实很漂亮，但并不像有些书中所描述的“颜色鲜亮，永不褪色”，其实它仅仅能保证数十年内不褪色。不过，点翠给翠鸟们带来的伤害可是实实在在的：网络上至今仍然有大量贩卖翠鸟活体和尸体的现象；而很多人相信“活翠鸟羽毛制作的点翠更有光泽，防水性更好”，因此也参与到捕捉、买卖翠鸟的黑市交易链中。

 
某网站出售的翠鸟。

为什么说是黑市呢？白胸翡翠明明不是国家一级或者二级重点保护动物，既然不保护，不就可以抓吗？

然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白胸翡翠虽然不是国家级一、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但属于“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即“三有”野生动物。因此，白胸翡翠在《野保法》的保护范围之内。而根据《国家林业局、公安部关于森林和陆生野生动物刑事案件管辖及立案标准》，这些并非一、二级保护的“三有”动物是禁止在没有林业局许可的情况下捕捉的：抓一只即为违法；抓20只以上为犯罪，即可立案；50只以上则为重大案件。

 
白胸翡翠主要分布在亚洲，另外还有少量来自欧洲的繁殖种群。

因此，如果你认真地问我白胸翡翠能不能抓来拔毛做点翠，我的回答是——能，但请先拿到地方林业局的狩猎/捕捉许可。否则，不管打着什么旗号，皆为违法。

 
白胸翡翠。图片：红嘴蓝鹊

对了，目前国内还没有人工饲养并繁殖翠鸟成功的记录，因此这些首饰上的翠鸟羽毛全部都是从野生翠鸟身上收集的，至于怎么收集，过程是否合法，我想大家已经可以想象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前面称翠鸟羽毛交易为“黑市”。

 
觉得它们美丽，更应该给它们自由。

实际上，随着技术的发展，现在已经有不少做工、观感和真正翠鸟毛极相似的替代材料（比如丝绸）或者染色羽毛（通常是鹅毛）制成的“仿点翠”，以仿点翠材料制成的首饰，同样拥有不输真翠材料的华丽。

虽然复兴中国传统工艺是好事儿，但我想，无论多好的事儿也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大家说呢？

 
精彩的，是生命本身。绘图：鹰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