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登陆院线，5月再度刷屏全网。能让年近六旬的杨紫琼再度“出山”，吸引好莱坞爆款新贵制片公司A24的大手笔倾力支持，上映初期评分高达8.9，烂番茄新鲜度97%，截至如今逾6万人打分，豆瓣评分也仅仅回落至8.0，IMDb评分仍高居8.7分。 除了叫好的口碑之外，《瞬息全宇宙》也几乎刷屏了朋友圈和各大社交网站，“太炫了”、“脑洞太大了”等褒奖的关键词几乎占满了评论区，在一片萧条的电影“小年”中，犹有突飞猛进一路高歌的夺魁之势。这时值得思考的问题就出现了，“要素过多”的《瞬息全宇宙》，是怎么逃过了“翻车”厄运，逆袭成为顶流之作的？ “天马行空”都概括不了的超级脑洞！《瞬息全宇宙》开局中的杨紫琼，不再是世界小姐或者功夫女王，而是一位家庭不和事业不顺的，正在经历中年危机的普通妇女。看到这个设定，你可能会不屑地一笑，心想，“不会又是新好莱坞里普通人拯救世界的烂俗桥段吧”？但电影却彰显出了不至于冒险打怪的野心。 无论是电影的海报还是片尾，清晰的“天马行空”总是重点。但事实上，“天马行空”都不足以概括电影的脑洞，“猝不及防”才是本片的关键词。在第一部分前长达30分钟的家庭琐碎的叙事中，无需多言，观众已经几乎被压到喘不过气。所以当“猝不及防”地导入到了科幻剧情中时，竟然有一种“解脱了”的爽感。 当家庭的琐碎遇上科幻的光怪陆离时，观众们一开始可能会像艾芙琳一样无法接受，但久而久之，这种可以摆脱社会性枷锁，轻松“做自己”的机会真的会上瘾。久而久之，观众就会察觉，“这不就是电影版的、三次元的、母女版的《瑞克和莫蒂》吗？” 诚然，“脑洞大开”是电影的卖点，更是电影表现的窗口。在金主A24的庇护下，曾经贡献了《瑞士军刀男》这样的脑洞佳作的导演丹尼尔·施纳特将没能在广告中实现的创意，都悉数用进了《瞬息全宇宙》的拍摄中。 这种“广告思维”就造成了如此密集的视效的爆发。论表达，虽然多元宇宙，超越时空的叙事，密集的快速剪辑，改变画幅（从DV式4:3到电影式16:9，以隐喻视角与时空的变换），从王家卫那里拿来《花样年华》的调色和压箱底的抽帧，甚至“降维”绘述信手拈来。论视觉，波普嘻哈、港风、赛博朋克风、cult风、B级片、科技风应有尽有。 《瞬息全宇宙》的优秀之处还在于，不仅包含了这些所有的“要素”，更是将“二次元”中才能玩转的创意设定可视化，还没有像《沙丘》一样落得“形式大于内容”的“翻车”窘境。虽然某些元素和设定已经并不新鲜，但是让这些“吸睛”的创意短时间的、密集地出现在同一部作品中，就会形成1+1>2的“爽”感。 够疯狂，够会玩，无论内行外行，看到了都会发自内心地夸句“有点东西”。当然，《瞬息全宇宙》是当真“有点东西”，朋克精神从戏里延伸到了戏外，制作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特效的人，竟然只是由5个人组成的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团队。 跨越次元的“存在”之思无论生吞口红，用纸划伤手指还是向仇人“表白”，以实现空间跳跃的无厘头设定，还是在大货车后备箱里临时搭建的“多元宇宙指挥部”，或是无缘无由的“反派”，亦或是一切回归原点后的那两块石头，无不证明了电影需要直击的内核——荒诞的本质是现实。 无论平行宇宙中的艾芙琳是功夫女明星，是大厨，是歌唱名伶，甚至不是人类，都无法改变她在“主线”宇宙中家庭不和，陷入中年危机的现状（多年前种种指数级的支线选择已经决定）。那么在当下可以做的，就是选择“和解”，换一个态度直面“存在”。 在《瞬息全宇宙》描绘的世界中，艾芙琳可以成为任何人，甚至可以“选择”不当人类——成为狗，成为房子，或成为石头，唯独不用做被牵绊着的自己，以“本我”和世界交手。这种身份和意识的双重自由令人艳羡，同时也回应了杨紫琼对于电影的评论“终于被看见。”影片中数不胜数的镜子，也恰恰暗示了其身份认同的内涵——无论是搞笑、真诚还是悲伤的，成为“自己”、 于是抛却华丽炫目的炫技外壳后，《瞬息全宇宙》就像剥洋葱。正如高端的食材往往都需要朴素的烹饪方式，和诺兰的《信条》一样，酷炫的叙事手法和高纬度的概念背后，依然是极其保守的故事核心，而本片更是回归了“亲情”与“家庭”这个极具东方韵味的情怀。 在电影描绘“自我认知”的重头戏中，尝试了种种可能后，艾芙琳依然没有放弃母亲的身份，让女儿进入了自己世界的核心，然而这恰恰是所有概念和噱头之外的，电影最打动人心的桥段——就算女儿走到了宇宙的尽头，母亲依然会选择拉住她。 电影中身为“救世主”的母亲艾芙琳和身为“灭世者”的女儿乔伊的对峙戏份，正好与《新世纪福音战士剧场版·终》结尾部分驾驶着EVA与父亲对峙的真嗣形成了反向的同构。在本片的绘述中，具有压迫性的父权不需要依靠“年轻”或“子代”以反抗精神“打破”，而是更期望父辈进行反思——“母亲”成为了旋涡的中心。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真正需要并实现了“补完”的是身为母亲的艾芙琳。通过对于自身教育方式、处事性格和自我认同的反思，提升家庭在个人命运中的第一性。所以或许，难得台译版片名《妈的多重宇宙》更加“信达雅”，不仅一语中的地道出了本片的精神内涵，更是与本片戏谑的、反叛的、诙谐的风格形成了同构。 不是摘金奇缘2.0，而是文化交融的模范生不得不直视的是，影片前30分钟的描绘很容易让观众有《摘金奇缘》2.0的既视感。但真正看完电影就知道，虽然很“政治正确”，但电影并没有苦大仇深地描述华裔群体作为“少数”远在异乡生活的重重困难，只有自然的、自由的与包容的目光。 电影中的“冲突”随处可见，代际冲突与个人价值的对冲，“小家”与“科幻大宇宙”的对冲，经典好莱坞梗与中式传统文化的对冲，信息过载的奇观与单一的母题的对冲，但是电影依然在重重的冲突中寻找了跨越文化壁垒的平衡。在这种平衡的状态中，夹杂着英语的中文不违和，反而有些亲切。 在“平衡”的文化交流状态中，没有“审奇”的刻奇印象，没有谄媚的古怪讨好，也没有带着敌视与偏见的误读误判，不是技术至上、明星至上和噱头至上的“尴尬合拍”，而是真正基于认同、基于理解的自然表征。《瞬息全宇宙》做到了寻找审美与理解的共通点，将小的主题绑定了大的命题，存在的危机涵化了代际的联系，在静默的“石头戏”中一股脑地化为了极其强大的“后劲”，在细微之处震撼人心。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瞬息全宇宙》虽然在短时间内收获了重大的好评，但是距离尽善尽美还有一定的空间。单说代际命题与科幻设定的割裂感就是一道硬伤。隔一段时间进行“冷思考”后，会发现抛却“有想法”的技术设定后，野心或许与真正的叙事无法完美匹配。 但从实验角度来讲，瑕不掩瑜，《瞬息全宇宙》依然成功。毕竟导演惊人的观影量造就了如此“要素齐全”的电影，而观众也很难将本次观影体验与曾经的体验相提并论，是非常解构主义的、颠覆性的与先锋的。体验过爽到放飞的奇异观影旅程后，“活在当下”的微观落点反而显得真切有力又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