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汤唯杀疯了。百想奖、青龙奖影后,先后被她收入囊中。仅剩12月9号公布的大钟奖,就可完成韩国电影三大奖满贯。但,5月的戛纳上,汤唯却遗憾未能得奖。最终摘得影后桂冠的,是主演《圣蛛》的伊朗演员,扎拉·阿米尔·阿布拉希米。 扎拉·阿米尔,曾是伊朗的当红女星。16年前,她因为一次事故面临鞭刑、入狱和死亡威胁,从而出逃至法国。这次事故是,与男友的私密性爱视频被传到了网上。 流亡期间,她没有放弃电影梦想,参与了多部女性议题作品。这部《圣蛛》,就是其一。影片由于对伊朗社会阴暗面的揭露,在得奖后,遭到伊朗文化部的公开谴责。扎拉·阿米尔,也再度登上了极端组织的追杀名单。鱼叔今天就来聊一聊,这部惊世骇俗之作——《圣蛛》Les nuits de Mashhad 马什哈德,伊朗的第二大城市。也是穆斯林圣城之一。每天都有无数信徒来此朝觐。 然而,当夜幕降临,这里的道路便不再「洁净」。浓妆艳抹的妓女,零零散散地站在街边。向着可能的男性嫖客,抛着媚眼。 其中一个妓女,警觉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由于上一单没挣到多少钱,她这次决定提前质疑的嫖资。「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钱。」 见男人掏出一沓钞票,女人便上了车。她被载到一个昏暗的巷子,道路越来越黑,还被要求穿上一袭黑袍。女人预感到了危险,转身想要逃走。但,已经迟了… 男人猛地掐住女人的脖颈,将她压倒在地。扯下女人的头巾,死死地勒住。任凭她拼命挣扎、求饶。「别杀我,我还有个孩子。」 男人没有停手。没过多久,女人停止了挣扎。尸体被男人用袍子卷起,丢弃在了不远的山坡。这已经是他犯下的第9起命案。被害人,全部是当地的妓女。 更猖狂的是,他还会打电话给记者,表明自己就是凶手。来到报刊,在报纸上重温着自己的「杰作」。享受着媒体给他的称呼——蜘蛛杀手。 他还大摇大摆地回到抛尸现场。看着警察拉起警戒线,听众人议论纷纷。与围观者插话,大骂死者活该。 接连的命案,震惊了全国。尤其是当地的女性,人人自危,少有人敢夜间出门。女记者拉希米(扎拉·阿米尔饰),闻讯赶来。她要报道案件进程,协助警方破案。 女记者来到案件频发的街道,展开地毯式调查。她遇到一名妓女,试着搭话。在对方的言语中,察觉到一种不在乎。「你晚上在街上不怕吗?」「怕什么?」 深入一听,更多的是无奈。女记者向妓女问及,是否遇到过可疑的男人。自然毫无线索。「他们都很可疑」 没几天,女记者就收到了消息。那个妓女,已经被害。 后来,又有一个胖妓女的尸体被发现。她看起来强壮有力,结果也被活活掐死。 女记者没有退缩。查不到线索,只能以身犯险。她画上艳丽的妆容,来到杀手经常出没的街道,假装妓女,引杀手上钩。不多时,一辆摩托停在了她的面前。 女记者坐上男人的车,飞速向前。她的同事负责跟随与接应。但,道路昏暗崎岖,没一会就跟丢了。女记者自知凶多吉少。现在能保护她的,只有一把匕首。 《圣蛛》不同于以往的犯罪片。重点并不是抽丝剥茧,揭晓悬念。而是采用平行视角,早早将杀手的形象暴露无遗。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建筑工人。朋友同事眼中,他工作老实。在家人看来,他也是体贴的丈夫,称职的父亲。 他的杀人手法,非常笨拙。每次犯罪后,都会前往同一个弃尸地点。遇到女记者掏出匕首并大喊,他就慌了神。面对警方的捉拿,只能束手就擒。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连续杀害了16名女性。如果没有女记者的冒险,他依然逍遥法外。其中缘由,女记者曾忿忿不平地道明。「这就是男人,他们永远被保护着。」 是谁在保护凶手?或许是,警察。女记者曾前往警局,请求查看案件卷宗,并督促警方破案。警官打着官腔,态度傲慢。于他们而言,杀手正在解决屡禁不止的嫖妓问题,是「城市清洁工」。因此,他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又或许,是法官。连续16名女性被害,使宗教和性别议题被不断提及。舆论的关注,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多次阻止女记者的调查。「我不允许你带来一场论战,你这个可耻的女人」「你的工作是报道新闻,不是制造恐慌,发布耸人听闻的消息」 媒体,其实也在保护杀手。他们不断强调着圣城的宗教地位,鼓吹其洁净。在他们的描述下,凶手是守护圣城的英雄。 等凶手锒铛入狱,原以为事件告一段落。没想到,社会上突然冒出了一大批支持者。他们围堵在法院门前,为凶手请愿,要求无罪释放。凶手成了「殉道者」,是为了社会利益牺牲自己。 在监狱里,女记者最后一次采访凶手。她问凶手,是否感到懊悔。得到的回答却是,问心无愧。「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杀了你。」 影片并没有止步于一场案件的剖绘,而是揭露了一个孕育杀人凶手的社会。恶贯满盈的凶手,最终伏法。刑罚,固然能对效仿者起到威慑作用。但,这场杀戮并不会因此终结。只要厌女的风气不除,犯罪就永无止境。 凶手的儿子,同样是厌女社会的产物。他起初因父亲被捕而困惑,并陷入自卑。母亲却开导他,父亲并没有做错。「你爸爸只是在惩罚不检点的女人。」 邻居们也支持他。不是鼓励他一心向善、回归社会,而是感谢他父亲的所作所为。甚至,教导他将父亲视为榜样。 在四面八方的鼓舞下,他又挺起了胸膛。探监时,开始向父亲讨教作案的手法。 在影片结尾,女记者翻出了一段对凶手儿子的采访视频。儿子面对镜头,示范着父亲如何杀人。从诱骗进屋,到反锁上门;从如何发动袭击,到控制哪个部位。他面带笑意,一丝不苟地演示。而扮演被害者的,是他年幼的妹妹。 儿子表示,已有不少人他请求他子承父业。他本人,也并不排斥这种行为。「除了我父亲以外还会有别人会这么做」 与其说《圣蛛》是犯罪片,不如说是社会问题片。它所揭露的,是伊朗社会下女性的卑微与禁锢。正如凶手这样一个普通建筑工人,他的妻子也言听计从。甚至在知道丈夫是杀人凶手后,还为其辩护。 女记者拉希米,受过高等教育的独立女性,同样逃不脱困境。她的身上,有着鲜明的反抗色彩。剪短发、穿牛仔裤、抽烟,在圣城显得格格不入。走到哪,都要被别人劝告戴好头巾。 仅仅入住酒店,也会遭到百般刁难。被前台怀疑是性工作者,直到获得报社的确认,才得到允许。 一个人走夜路时,仍会提心吊胆。陌生男人不怀好意地靠近,不断用车灯戏弄她。她只能掏出匕首,大声呵斥。 在职场上,还要提防男上司的骚扰。她曾坚决地抵抗主编的性骚扰,并勇敢地曝光了这起丑闻。结果,却被流言描绘成勾引已婚男人的小三。 警察的性骚扰,更是堂而皇之。一位警官曾以交流案情为由,强行闯入了女记者的房间。并要求她与自己一起抽根烟。 又以她抽烟为由,把她定义为「随便的女人」。在他眼里,与妓女无异。「你是那种和所有男人一起抽烟的女人」「和她们一样都是妓女」 女性,在这个城市是彻底被物化的、隐匿的。在凶手被捕后,发生了可笑的一幕。此前百般阻挠女记者的法官,站在镜头前大肆邀功。他赞扬警方得力,鼓吹法律公正。却忽视了真正以性命相搏的女记者。 《圣蛛》的获奖,引发了伊朗国内的强烈不满。不少人指责此片反伊朗、反宗教。而女演员扎拉·阿米尔,首当其冲。她被视为叛徒,遭到极端组织追杀。「这不是艺术,这是制裁伊朗的政策」 如果纯粹以演技来评判,我们或许不能绝对地说,扎拉·阿米尔一定比其他女演员的表现更好。毕竟,演技也不存在绝对的量化标准。但如果从挑战度上来看。作为伊朗女演员,出演这种角色的大胆、挑战和突破性,绝不是其他演员可以比拟的。 扎拉·阿米尔在此片中的表演,非常有层次感。有一段遭遇恐吓骚扰后的反应。她的脸上,先是写满惊慌与害怕。稍作休整后,轻咬嘴唇,又多了几分隐忍的愤怒。而眼神中,又是始终如一的坚毅。 而她的个人经历,又赋予了角色新的意义。1981年出生的她,可谓年少成名。25岁时出演了电视剧《Narges》,创造了极高的收视率。她因此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 然而,「性爱录像丑闻」,夺走了她在伊朗的一切。一夜之间,她成了伊朗的劣迹艺人。不仅被影视圈除名,更面临鞭刑与牢狱之灾。甚至被要求以死谢罪。她只好流亡法国。由于不会法语,且举目无亲,她只能四处打工维持生计。十年间,她先后干过配音演员、摄影师、制片人。 直到2017年,她的事业才迎来转机。她以配音演员的形式,参演了动画片《德黑兰禁忌》。影片聚焦伊朗女性的困境,大胆地揭露了歧视、性剥削等社会阴暗面。在烂番茄网站上,获得97%的新鲜度。 扎拉·阿米尔的演艺之路,实在艰辛坎坷。她的颁奖,其实也是大家对于这位女演员多年来的肯定与鼓舞。但,即便如此,她的身上遭受的屈辱与诋毁,永远无法忘却。正如她在颁奖礼上发表的获奖感言。「我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站在今晚的台上。尽管我热爱电影,但这也是一个美丽中带着许多羞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