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前，《爱乐之城》登陆大银幕。
洛杉矶天文台旁的踢踏舞、那句仿佛童话故事开头的“City of stars”、酒吧里的曲终人散…为影史留下了不少经典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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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这部影片，达米恩·查泽雷成为了历史上最年轻的奥斯卡“最佳导演”（32岁）。
少有人知，当时达米恩想拍的是另外一部电影，据说剧本在2009年就写好了。
因为资源和经验都有限，达米恩只好先跑去拍了《爱乐之城》，没想到全球大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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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米恩·查泽雷
十多年后，这部难产的电影终于上线。
它是典型的好莱坞A类制作：制作成本超1亿美元、场面宏大、视听炸裂、聚集了众多一线演员…
同时，它又大胆扒光了好莱坞的黑料，有大量屎尿黄暴镜头，被定为R级…
很难想象，这部亢奋到癫狂的电影竟然和《爱乐之城》出自同一位导演之手：
《巴比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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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20年代，移民浪潮下的洛杉矶已是一座繁荣奔放的城市，星光无限的好莱坞更是给洛杉矶增添了一抹传奇色彩。
彼时，电影工业正值默片时代，制片厂林立、好电影不断、明星统治着一块块银幕…
无数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来此，渴望获得一个与胶片结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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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伦》的故事正是发生在这个时期。
受好莱坞名利场的腐蚀，电影从业者的私生活一向荒淫奢靡，“及时行乐”的作派引领着主流。
电影开场便是一场华丽混乱的大型派对。
在爵士乐的包裹中，舞女们纵情扭动着赤裸的身体，烟雾、香槟、毒品、脂粉味不断催化着暧昧氛围。
甚至疯狂到把活体大象装进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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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大象”这种荒谬的要求对于曼尼（迭戈·卡尔瓦饰）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这个年轻人是墨西哥移民，有着浓重口音。
电影在他心中是无比神圣的存在，经久不衰且意义非凡。
奈何不受重视，连去片场搬道具的活儿都找不到，只能帮资本家铲象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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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对上，曼尼遇到了意图用假身份混进城堡的内莉（玛格特·罗比饰）。
她一袭红裙，真空上阵，低俗的谈吐间满是市井气，像一株肆意燃烧的玫瑰。
曼尼被这个疯批美人深深吸引，利用职能之便将她带进了城堡。
内莉同样是被好莱坞拒之门外的年轻人，她热情奔放，脸上是藏不住的野心和欲望。
派对上的一切令内莉大开眼界…
磕嗨的她彻底释放了自己，舞姿放荡不羁，令在场的所有大牌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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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内莉在派对上的疯狂举动竟为她敲开了好莱坞的大门——
就在派对上，一部电影的女主角意外死亡，而距离电影开拍只剩几个小时，情急之下制片厂的高管只好选用内莉补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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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曼尼也因为头脑灵活被大明星杰克（布拉德·皮特饰）赏识，迈进了电影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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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弥漫着史诗感的《巴比伦》总成本约1.6亿美元，北美开画后却惨遭口碑滑铁卢，上映一个月后全球票房还不到4500万美元。
喜欢的人，怒赞它再现了一道好莱坞黄金年代的“奇观”。
反感的人，戏称它是好莱坞版的“逐梦演艺圈”，故事流于表面，拼凑和堆砌感十足。
大厂必争的颁奖季上，《巴比伦》在大奖项上提前出局，只捞到了一些“边角料”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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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伦》在IMDb、烂番茄、MTC网站上的评分表现
不过，还好去年阿汤哥的《壮志凌云2》让派拉蒙影业劲赚了14.8亿美元。
从豆瓣8.0的评分来看，这部“年度赔钱之作”还是受到了不少国内观众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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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志凌云2》海报
先来说亮眼的地方。
导演达米恩在《巴比伦》中投入了大量私人情感，像写了一封献给默片时代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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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抛去舞台剧一般的夸张呈现，这个故事并非成型于汹涌的绯闻轶事。
它有大量的史实作支撑。
比如，纸醉金迷的好莱坞向来对名利狂热，身处这个更迭迅速的游戏之中，从业者的生存状况长久地被忽视着。
派对上，一名女演员因嗑药过量而昏死过去，制片厂高管的第一反应竟是通过制造混乱来转移实视线…
群演被道具刺穿胸膛，摄影师被高温隔间活活憋死，迎接这些“小人物”的只有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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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少不了对种族问题的刻画。
比如，在某次拍摄现场，上演了一出荒谬闹剧——
剧组里的黑人爵士乐小号手肤色比其他黑人乐手要浅，简直像个白人。
而南方地区又是大票仓，就这么拍下去的话肯定会引发观众的抵制行为，至少损失一半票房。
片方只好用“灯光问题”当借口，连哄带骗地让他用木炭把脸涂得更黑…
表面上政治正确的做法，本质上其实还是歧视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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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值得品味的小细节。
比如，在默片时代的好莱坞，女性声量不比当今的好莱坞差多少。
独当一面的女导演、言辞犀利的女影评人…都尽情绽放着独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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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当时在好莱坞打拼的亚裔电影人相当多，并且有一些还取得了耀眼的成就。
影片中，亚裔摄影师的人物原型便是黄宗霑。
他出生在广州，5岁随父迁往美国。
职业生涯共10次提名奥斯卡，两度捧回小金人，是当之无愧的传奇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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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霑
此外，神秘性感的东方女子朱菲（李丽君饰）也是取材于一名美籍华裔影星——黄柳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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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巴比伦》的几个重要角色都有人物原型。
内莉的原型是女明星克拉拉·鲍。
她出身贫民窟，却用恐怖的童年经历（母亲试图杀死她，遭受酒鬼父亲的性虐等）当作表演灵感，在好莱坞红极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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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拉·鲍
杰克的原型是约翰·吉尔伯特。
这位大名鼎鼎的男明星风流成性，几段婚姻关系都很短暂，最后与默片时代一同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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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吉尔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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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巴比伦》是一部真诚的电影。
为了尽可能贴近历史，还原默片时代的拍摄现场，剧组不仅在户外搭建摄影棚，还造了6栋奢华豪宅。
甚至复刻了高达900人的战争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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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字技术不断革新的时代，导演却坚持选用胶片拍摄。
因为光在底片上映刻出画面的仪式感、噪点颗粒跳跃出的质感，一定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但，作为一名骨灰级影迷，导演显然没有收控好情怀，三个小时被塞得满满当当。
叙事节奏就像一台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的超跑，合口味的观众会大呼过瘾，不喜欢的观众会有严重的视听疲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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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处，有炫技之嫌的电影史混剪让前两个多小时积累的好感彻底崩盘。
当《黑客帝国》《阿凡达》出现的那一刻，实在会让人产生观感上的跳脱和撕裂。
情怀过载，形式过繁，超跑最终因刹车失灵而撞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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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我想起不久前的《造梦之家》。
同样是私人化的电影情书，斯皮尔伯格在片尾表现行业传承的时候，只用了一个互动式的机位调整镜头，就让观众明白了他要讲的道理、故事、情怀。
印象深刻，且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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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梦之家》
而反观《巴比伦》，就如豆瓣网友所说：感觉被导演晃着肩膀质问“看懂我的意思了吗”。
除了以上电影本身存在的遗憾点，我还想聊聊关于电影内部的“遗憾”。
有声电影的出现，让存在70年左右的默片时代在短短几年里迅速衰亡。
这次变革也让站在行业之巅的明星面临着事业危机。
起初，杰克对这种新鲜事物持鄙夷态度。
以前都是大片找上门，他挑剩下的才能轮到别人。
但，如今他已沦为市场的选项，不顺应潮流就会被市场淘汰。
毕竟，好莱坞最不缺的就是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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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杰克的台词水平很糟糕，原本引以为傲的爱情戏被奇怪的腔调毁坏。
英俊的脸庞再也不是单一卖点，新片上映时观众席上传来阵阵嘲笑声…
市场的消极反馈、影评人不留余地的评判，都令杰克觉察到艺术生命力的流逝。
属于他的时代，一去不返了。
杰克用饮弹自尽换取了最后一丝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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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莉的星途是另一种命运模式。
虽然没有背景加持，但她凭着极高的表演天赋，能做到精准控制流几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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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顶流后，内莉没有拓宽戏路，反复饰演着同一类角色，形象逐渐固化成放荡、下流的花瓶。
她不再受欢迎，毒品和赌博令她名誉扫地，最终成为了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
同时，也害得曼尼丢掉了大好前程，险些丢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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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那个黄金时代，发生在这些角色身上的悲剧总是透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浪漫主义。
默片最吸引导演达米恩的地方，便在于此。
在某次采访中，达米恩说：我想用不加雕琢的方式回望一眼那个时代的废墟，看看有多少人停留在原地，就像眼睁睁看着一只大铁球击穿他们的生活…对我来说，1927-1929，默片的最后几年，是一个无可比拟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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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年，越来越多导演拿出自己“写给电影的情书”。
张艺谋的《一秒钟》、斯皮尔伯格的《造梦之家》、昆汀的《好莱坞往事》、贾樟柯和宁浩主演的短片《地球最后的导演》…
疫情带给行业的集体焦虑是一方面。
拍摄计划受阻、影院亏损、大银幕遭到流媒体的重创…
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全球的电影都在上演着审美降级。
好莱坞如此，欧洲文艺片市场如此，国产片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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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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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最后的导演》
这让包括导演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怀念起那样一个时代…
在片场，每一盘胶卷都会被珍惜；
影院里，座无虚席；
银幕上，光影编织着伟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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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伦》中，宿醉的杰克站在阳台上，慷慨激昂地讲了这样一番话：
我们必须革新，我们必须获得灵感，我们必须敢于脱胎换骨。
把梦想刻进胶片，再写进历史，把今日变成明日。
当明日孤独的人望向闪烁的银幕时，能够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叹——太好了，我并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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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何尝不是导演的肺腑之言呢？
电影这种艺术形式最伟大的一点在于，它能留存住不断消亡的人和事物。
它能作为生活的镜像，讲述最复杂的情感。
百年后，不知电影将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或许，“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会变成另一部《巴比伦》。
也会有导演去挖掘我们的故事。
唯一确定的是…
我们需要好电影。
我们需要能生产出好电影的土壤。
这一点，任何时代都不曾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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